苏东坡在《孙莘老求墨妙亭诗》中有句:“短长肥瘦各有态,玉环飞燕谁敢憎”。除了反映每一位书法家的创作有其个性之外,还有一个欣赏者审美趣味的差异。
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也不会有全然相同的欣赏。抱朴子说得好:“观听殊好,爱憎难同”。可是,具有独到的审美眼力却是不易的。在许多场合上,欣
千百年来,一些名作历经欣赏,结论充栋宇而汗牛马,给后人形成定势,无形中成不二法门,影响和约束着不同见解的展开,以至欣赏循旧辙而无新意。其次,名流效应也给人以消极的影响。每每欣赏作品,先关注书者名姓:啊,名流所书,笔下绝对精品。有人就对我说中国书法家协会主席的书法是最好的,理由是:“如果不是最好为何让他当主席?为何不让你当?”以至于后来,又出现了东方书画家协会、世界书法家协会、国际书画家联谊会这样庞大的团体。按此论,这几个团体主席的书法水平更是高妙无比。这类欣赏观的失误,在于它针对一个人的职务,而忘记了应该针对他的作品――只有面对作品才是可靠的。应当坚决粉碎这种名流观、职务观。当我们欣赏秦简、汉简时,那些寻常巷陌人家、守境戍边兵士、无名百姓留下的作品,营造了一个个美妙的空间,并不逊色于同时期名家的小篆和隶书。对欣赏者而言,寻常心态,有助于欣赏本真的韵致,摒去那些虚幻的、浮夸的表相。
狭隘的欣赏也是需要抵御的。欣赏过程形成的积弊、陋习,使欣赏受到局限,格局狭小,浮薄相扇。譬如地域审美的局限,南朝偏安江南,高谈玄理,品第风流,登山临水,流连诗酒,耳闻丝竹管弦雅乐艳歌,目遇山青水秀鸟语花香,对北朝苍茫刚硬棱角毕露的书风未免不适。而北朝人在朔漠苍凉胡马嘶风中,感受够了劳作艰辛悲笳动月的粗犷浑厚,也认为南朝书风软媚轻滑。欣赏缺乏兼容的胸襟与视野,走入极端,就成了畸形欣赏、难以转捩的不健康欣赏观。如此持这种欣赏观的人同时又拥有评判权柄,则害莫大焉。“专己守残,党同门,妒道真”,这是古人早已批评过的。
只有作品对欣赏产生作用,而不是名气、职务这些附加的方面。从作品欣赏出发,不同的见解都是正常的。或者说,优秀的书法作品都是多义的,可资不同角度、层面的欣赏。晋人卫铄认为:“多力丰筋者圣”,杜甫则认为:“书贵瘦硬方通神”。萧衍称王羲之书“如龙跃天门,虎卧凤阙”,韩愈则认为:“羲之俗书趁姿媚”,都显示了不同的审美见解,也给后人营造了一个思考的空间。而那种把书法欣赏从审美范畴拖曳出来,纳入道德伦理空间,所谓“人品高,书品亦高;人品低,书品亦低”的欣赏,既简单又粗暴,更达不到欣赏真谛。
生存论的本体把审美视为人的精神生存方式之一。我认为最重要的,是欣赏者自身精神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