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目的就是到处创造幸福”

在《“下次开船”港》中,严文井深情地写道:“温暖的季节来了,明亮的夏天来了,孩子们,你们就生长吧,跳跃吧,奔跑吧……时间同你们在一起,希望同你们在一起……马上就开始,不等那个‘下次’!”又是夏天,明亮的季节,孩子们在生长,跳跃,奔跑。而童话老人严文井,却静静地卧在鲜花丛中,不能和读者说“下次再见”了。今天,数百名人士在八宝山送别严文井老人。

各界领导来了。儿童文学界的各位作家和学者来了。小朋友们在家长的陪伴下来了。没有哀乐,回响在大厅里的是老人生前最喜欢的交响乐。遗像两旁是由他的老朋友、著名诗人屠岸先生拟的挽联:“驰骋笔阵,童话故事小说篇篇溢彩,众口齐赞运椽手;播洒墨香,古典浪漫现代字字流芬,万方同谢送书人”。一幅长联,概括了严文井老人的写作人生和出版人生。

用美、智慧与爱书写童话

人们亲切地尊称严文井为“童话老人”,在新中国儿童文学创作领域,严文井被称为泰斗式的领军人物。严文井1938年5月参加革命,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他亲眼目睹了新中国的巨大变化,认识到培养下一代的重要性,因此,把大部分精力都投入了对小百花园的耕耘,为培养孩子成为健全、高尚的人而努力。《小溪流的歌》、《南南和胡子伯伯》、《丁丁的一次奇怪的旅行》、《“下次开船”港》等作品,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孩子,迄今仍广为传诵。

他的作品被称作“诗意童话”。他曾说,童话是“献给儿童的特殊的诗体”。他的作品充满浓郁的诗情,并不因为读者是儿童就稍加糊弄,疏忽了文学性。他说,孩子值得感谢,“由于他们的存在,我们才能懂得自己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在《南风的话》里,南风在不停地行进、不停地工作:“在嫩芽颤动的地方”、“草叶起舞的地方”有南风,“在百花开放,香气喷发的地方”有南风,“在孩子们蹦蹦跳跳的地方”更有南风,南风所到之处,无不春意盎然。严文井借南风横跨几万里的行程展示了一幅幅美丽的画面,更抒发了自己对新生活和新一代的切切深情。

他的作品充满哲理。他曾这样形象地比喻寓言:“寓言是一个怪物,当他朝你走过来的时候,分明是一个故事,生动活泼,而当他转身要走开的时候,却突然变成了一个哲理,严肃认真。”在《“下次开船”港》中,当时间停滞时,花儿不开了,云不飘了,水凝固了,船不动了,整个海港成了静止的画面,当时间流动时,大地复苏,生机勃勃。时间永远在前进,万物永远要发展,跟得上时间的人才能不断进步。这个优美而浅显的童话却包含了辩证唯物论的哲学。

屠岸评价说,“严文井的童话是写给儿童看的,但当成人之后回顾,能体会到更深的内涵。如一瓶醇酒,值得无穷的反刍与回味。”

用美、智慧与爱书写人生

胡德培在一篇怀念文章中提到,就在几个月前,他去探望老人,忽然向他问了一句:“文井同志几十年关心革命、关心国家、关心同志……您现在还那么关心吗?”文井同志立刻使着劲儿大声地说:“关心!”一位90岁高龄的老人,说话十分困难,却这样严肃认真地表达自己对祖国的爱。严文井用美、智慧和爱在书写童话,他也同样用美、智慧与爱在书写人生。

他是一个简朴的人。严文井历任中国作家协会党组副书记、书记处书记,《人民文学》主编,作家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社长,但他却从不享受特殊待遇。从1986年起,严文井一直居住在朝阳区红庙北里的一套使用面积只有71平方米的房屋中。房子中最为值钱的一套价值三四千元的皮沙发,还是两年前人民文学出版社赠送给严文井先生的礼物。一个摆放着简朴的书桌和木板床的10平方米的小屋,就是老人的卧室兼书房。他从来不愿意给别人增添一点点麻烦,20多年都不去医院看病,只让家人去药店、医院买点药回来。

他是一个睿智的人。他宽容而幽默,那是一种参透人生的智慧。他常常在谈笑风生中妙语连珠,不经意地说出人生哲理。屠岸还记得他的一句话:“残暴的人好像很勇敢,但如果上战场却可能很怯懦;富有同情心的人好像很怯懦,但在战场上却可能很勇敢。”著名儿童文学专家、北京师范大学的张美妮教授也有同感:“几十年来,我对他最突出的感觉是睿智。他的多次即兴发言记下来就是值得品味的散文。他的童话与他的人品是一致的。”

他是一个亲切的人。张美妮说,还记得几年前最后一次见到严文井的情景:“我和几个朋友一起去的,相比之下我和老人最不熟,但老人生怕我被冷落,总是特别注意跟我讲话。我就感慨,这样的老人,连对这样的细节都注意到了。”还有一年中秋,她去老人家做客,老人倾其所有,把月饼、水果都捧出来,向招待孩子一样地招待大家。

在《南风的话》中,严文井借南风之口说,“我是属于太阳的风……我的目的就是到处创造幸福。”在《我仍在路上》中,他写道,“现在我仍然活着,也就是说,仍在路上,仍在摸索。至于还能这样再走多少天,我心中实在没有数。我仅存一个愿望,我要在达到我的终点前多懂得一点真相,多听见一点真诚的声音。我不怕给自己难堪。……我仍在路上,不会感到孤单。”

是的,童话老人严文井仍在路上,不会孤单,为他的童话和人品所感动的大人、孩子,永远与他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