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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业遗迹保护应提上议事日程

2005-08-05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专栏记者:宫苏艺 本期策划:王保纯 我有话说

特邀嘉宾:

郭栖栗北京市人大常委会委员、北京日报高级记者

李象群北京市人大代表、

清华美术学院教授、雕塑家

俞孔坚北京大学景观设计学院院长、教授、北京土人景观规划设计研究院院长

缘起2005年3月,北京市十二届人大常委会第十九次会议对《北京历史文化名城保护条例》草案进行三审。市人大常委会委员郭栖栗发表审议意见时提出,北京工业化阶段的历史遗迹的认定和保护也应该提到议事日程,如首钢和城东的纺织城中的一些大中型企业为北京发展立下过汗马功劳,见证和记载着北京经济振兴的历史,随着北京产业结构的调整和城市建设的加速发展,其中有的即将搬迁,有的已经搬迁,对这些企业的遗址应通过认定,有选择地纳入历史名城的保护范围。

保护工业遗迹意义何在?

记者:您为什么提出工业遗迹的保护问题?

郭栖栗:事实上,社会的发展已给北京的历史遗迹保护提出了新课题,就是工业遗迹的保护和开发利用。比如,北京东郊的“纺织城”是北京经济起步的先导,成龙配套的纺织厂、印染厂、针织厂曾连成一片,十分壮观。这个外表朴实无华,却庄重大气的建筑群,见证了新中国政府解决人民穿衣问题的决心和魄力,也记录了首都纺织工人为实现这一目标作出的巨大无私的贡献。首都钢铁公司在中国经济体制改革中,率先在全国工业企业中进行企业承包试点,创造了10年共为国家贡献96亿元,相当于10年增殖了9个首钢的奇迹,轰动了国内外。显然,保护这些反映工业化时代特征,承载真实和相对完整历史信息的工业遗迹,既是对民族历史完整性的尊重,也是对新中国传统产业工人历史贡献的纪念和其崇高精神的传承。

保护好北京不同发展阶段有价值的历史遗存,才能给后人留下相对完整的城市发展轨迹。所以,在保护好先人历史文化遗产的同时,给后人留下当代北京风貌,同样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记者:北京的“电子城”也有人大代表呼吁保护。

李象群:2004年2月18日,在北京市人大会议上,我提出了《保留一个老工业的建筑遗产!保留一个正在发展的艺术区!》的提案。我所提出的要保护的“718联合厂”,位于北京市朝阳区酒仙桥路2至4号。这个集当时世界电子技术与建筑技术之大成于一身,号称“计划经济第一厂”的电子工业巨人,近些年由于经济转型的问题陷入困境。基于此,近几年一些艺术家利用718联合厂部分空置厂房兴建了中国目前最大规模的艺术区。

我们当时建议政府相关部门立刻制止718联合厂地区正在发生和计划中的大规模拆建行为。理由是:这里大部分建筑物保持了上世纪50年代初建筑的原貌。因为该厂除了早期设备和生产工艺来自前民主德国电子大厂的技术支持以外,建筑设计方面也延请了55位东德专家,采用了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建筑工艺和包豪斯设计理念,健美而大气,为不可多得的现代工业建筑珍品,许多设计师视其为秉承和贯穿了结构主义美学的建筑典范。若以其保存规模和完整程度而论,在全世界范围内718联合厂属于此类建筑中硕果仅存的几个之一。从个别艺术家入住718联合厂到艺术区形成,短短几年时间,形成的影响已经远播世界各地。这里举办的大量艺术活动和体现的活力以及建筑群本身的魅力,使沉寂多年的工厂厂区再次成为一个充满向心力的所在。

俞孔坚:我们必须对工业遗产给予足够的重视,因为它是工业时代文明的一个体现,反映了那个时代的社会经济生活、技术水平和价值观。因此,我们要像对待文物那样对待工业遗产。我们以前很重视农业社会时期留下的遗产,譬如古城保护、古村落保护等,但是对待工业遗产不够重视。很多珍贵的工业遗产被拆掉,我十分痛心地看到沈阳、哈尔滨、上海、北京等中国重要的工业遗产在消失。工业社会时代的时间不长,至今只有二三百年的历史。人们普遍认为,工业时代留下的东西是丑陋的、污染的,于是采取了退出第二产业,引进第三产业的策略。所以,这个工业时代的历史很容易被人忘掉。

难度超过对文物古迹的保护

记者:各位呼吁保护北京的工业遗迹,是否觉得知音不多。

郭栖栗:首先是对工业遗迹的历史文化价值认识不到位。文物古迹经过长期的宣传,特别是伴随着旅游热产生的可观经济效益,其价值已得到广泛认可。而工业遗迹多数只有几十年的历史,外观远不如古建筑艺术考究,加上代表的又是技术过时的产业,人们很难将工业遗迹和历史文化连在一起。

另外,保护主体不明确,没有资金来源是工业遗迹保护面临的最大难题。搬迁、转产的企业,不少都是身处困境的国有大中型企业。转让土地使用权,用转让金安置分流人员,偿还债务,开辟新出路,几乎是这些企业的唯一出路。而使用权转让后的土地,绝大部分被开发成了房地产。“纺织城”原来的9个大中企业,如今只剩下两个,其中一个正在搬迁中。首钢的搬迁日程表已经确立,其遗迹能否保存尚无定论。

我曾经采访过经济界几位资深人士,探讨工业遗迹保护问题,他们提了一些建议。首先,对需要保护的工业遗迹的认定工作十分重要,因为工业遗迹没有必要,也不可能全部保护,单个企业也是如此。认定依据也应与文物古迹的标准有所不同。比如北京百年以来工业起始时期的遗迹,可能建筑价值不大,但作为历史见证,应予以保护。特别是新中国建立以来,在国民经济和北京经济发展中,起过重要作用,有过巨大贡献和影响的企业,理应在北京发展的历史轨迹中占有一席之地。工业遗迹同文物古迹一样,是不可再生的,只有认定工作做在先、定得准,才能防止拆掉不该拆的。其次,凡是认定要保护的工业遗迹,应纳入地区规划,在严格保护好外观及主要特征的前提下进行开发利用。对于有困难,无力承担自身遗迹保护的企业,建议政府责成土地储备中心,用不低于企业调整搬迁成本的价格整体收购,交由政府委托成立的独立开发利用机构,经过规定的程序,在规划要求的前提下进行开发利用。鉴于历史遗迹保护具有公益事业的性质,政府应对此类机构给予必要的政策支持和财政资金补贴。

李象群:当时,我们建议政府相关部门延请来自建筑、文化、历史、经济与城市战略研究等各领域的权威组成专家小组,以正式评估718联合厂地区在建筑与其他方面的价值。在专家组根据情况制定出一个最有利于该地区和北京市发展的科学规划之前,暂停原有的建立电子城的规划的实施。

俞孔坚:在城市更新过程中,如何对待工业遗产已经成为全世界最大的一个课题。德国的鲁尔工业区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工业区之一,它被保护和利用得特别好。但是,保护工业遗产并不仅仅是把它当作博物馆来保护,而应该是再利用。一个工业时代留下的东西都可以被评为世界遗产,这就提醒我们必须对工业遗产给予足够的重视,因为它是工业时代文明的一个体现,反映了那个时代的历史状况和技术水平。因此,我们要像对待文物那样对待工业遗产。

注意复兴工业文化

记者:俞孔坚具有在工业旧址上进行再生和再利用设计的实践经验,他所领衔设计的广东中山歧江公园就是一个在造船厂旧址上建设的公共性景观。这一设计先后多次获得国际国内的景观规划设计大奖,并已成为美国哈佛大学景观规划设计课程10个案例教学内容之一。

俞孔坚:工业遗址除了做遗产博物馆向公众展示之外,还有多方面的价值。我们应该重新认识它的价值。复兴工业遗址,不是简单地开发房地产,还可以建立高科技园区以发展高科技产业,也可以发展文化产业,建设现代艺术馆、文化中心、公园等。

“鲁尔”钢铁城公园就是一个保护工业遗产、复兴工业文化的最成功的范例。通过产业转型,5座大型的公园出现在鲁尔工业区。风景优美的产业园区吸引了许多企业落户,每个产业园区都集中了大量的服务性的和高科技的企业。旧工厂改造成了展览馆,起重架的高墙和煤渣堆被改造成攀岩训练场,旧的炼钢厂冷却池变成潜水训练基地。一座高100多米、宽60多米曾是世界上第二大的废瓦斯槽被改造成为富有太空意境的展览馆,他们招徕艺术家来经营这座独一无二的瓦斯展览馆。如今,全世界的艺术家以在此展示作品为荣,每月还吸引了20万来鲁尔观光的客人。当年的工厂如今成了展览馆,当年的工人当起了导游。环境问题解决了,工人就业问题解决了,工业文物得到了保护和再生,鲁尔这个老工业基地重新焕发出青春。

我们北京土人景观规划设计研究院现在正在搞一个项目,这个项目就是要把北京市朝阳区一个煤气厂改造成为现代艺术公园,使之成为北京市民的文化、艺术、休闲的场所。应该拓宽改造的思路,例如我们可以把工业遗址中的水池变成儿童戏水池,也可以把钢架改造成攀援场所等。

李象群:把工业遗迹改建成博物馆,是一个新的延续,是给老建筑新的生命。这个地方又活了,而不是消亡了,沉寂了。比如,现在的718联合厂地区,就是一个国际文化交流的平台,在这里既可以看到国际的当代艺术,又可以使外国艺术家看到中国的当代艺术。

郭栖栗:工业遗迹的保护利用还可以与相关的产业发展有机地结合起来。比如北京纺织历史悠久,史书中有“丝蚕于燕”之说,目前又正在打造时装之都。东郊“纺织城”完全有可能通过上述运作,将现存厂房改造成展示中国历朝历代,各个民族服装、服饰和国际时装的服装纺织博物馆,研发设计中心和贸易中心,不仅开发成本低,而且具有纪念意义的外观会更具特色,更有吸引力。目前,我就工业遗迹的保护问题,正在给北京市政府有关部门写建议。

对于工业遗迹的保护和利用,有些省市已经走到了前头。上海市明确表示,140岁的江南造船厂原址将拆改留,用于2010年的世博会,规划局目前已结合世博会地区总体规划编制,初步确定了保护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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