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并没有太意外,毕竟是89岁的老人,身体微恙并不奇怪,心中祝愿刘老会像以前几次住院一样,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于是静静等候老人的佳音。却谁知,――这成了一次永不能完成的任务。
2005年8月24日下午,在解放军301医院,刘白羽老人与世长辞。
噩耗传来,人们震惊。抱着“但愿是误传”的想法,记者立刻致电汪秘书,果然是事实!汪秘书说,“遵照老人的遗嘱,身后不发讣告、不搞吊唁、不举行遗体追悼会。”我无言以对,只有用另一种方式继续这一未能完成的采访,作为对老人最后的告别。
“一个部队作家最神圣的岗位在前线。”军旅老诗人李瑛告诉记者,这是刘老经常重复的一句话。李瑛也是刚刚得知这一噩耗的。李瑛是刘老的老部下了,1949年初北平解放后,刘白羽带领一批大学生南下时,李瑛就是其中的一员。后来,刘白羽在总政文化部任职时,李瑛一直是他的下属。作为一位战地记者、军旅作家,刘白羽的文字生涯与战火硝烟紧紧相连,从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到抗美援朝,他一直活跃在战场上。李瑛向记者描述了他当年和刘白羽同上火线的情景:“抗美援朝一开始,我们就跨过鸭绿江,来到了朝鲜。那时局势紧张,没有防空洞,没有掩体,天寒地冻,他就在狂轰滥炸的飞机下采访,晚上又点着蜡烛整理笔记,《朝鲜在战火中前进》就是这样写出来的。”1958年炮击金门时,李瑛被下放到福建,听说刘白羽又来到了前线,不久,就看到了《万炮震金门》的激扬文字。“他不怕苦,哪有战争就去哪。一直到1984年打响对越自卫反击战时,他都快七十岁了,我还陪着他去了前线。他拄着拐杖,我搀着他爬上者阴山,山下就是火炮,他从望远镜里观察战士的生活。”想起往事,李瑛老人不禁唏嘘,“那么精力充沛的人,一眨眼就没了,真是逝水流年啊。”
“人民文学应该是人民的文学,不是哪一家哪一派的文学。”提起刘老对《人民文学》的指导,曾在《人民文学》与刘老共事15年的作家程树臻感慨不已。程树臻当天上午去医院探望了刘老,当时刘老已处于昏迷状态。却孰知,这竟成了永别。“他经常说,要团结各流派、老中青,不要有条条框框、亲亲疏疏,作品要与时代同步、与人民同心、与祖国同命运。刘老在《人民文学》工作时,从不在自己主持的刊物上发表自己的作品。他还告诫年轻编辑,不要光盯着成名作家,要更多地关心来自生活、生产第一线的年轻作者。”程树臻回忆说,刘老常常感念巴金先生在他最初走上文学道路时的提携――刘白羽的处女作《冰天》是20世纪30年代由巴金先生亲手发表的,两位老人的世纪情成为一段佳话。“刘老身材高大,器宇轩昂,又是老首长,很多人都觉得他十分严厉。其实在生活中老人和蔼可亲,有一次我生病,近80岁的老人跑来医院看望,我搬家时他也特地来家里看看,即使和我的孩子聊天,也是问长问短,连婚姻都关心到了。”程树臻沉浸在对老人的追忆里。
军旅作家徐怀中是在下午接到记者电话时才得知刘老去世的消息的,他异常难过,请记者给他十分钟的时间平静一下情绪。沉默之后,徐怀中再次拨通了记者的电话。他说,“我们多少人都是读着他的作品成长的。前些年我去看他,他每次都在写作。我最后一次去看他是去年在301医院,老人颤颤巍巍站起来招呼我,握着我的手谈了很久,嘱咐我把战争生活写出来留给后人。前几天,我还在《解放军报》上看到他为纪念抗战胜利60周年写的一段话,他在最后时刻还在关心着大事。”
……记者再也无缘目睹刘老的风采。但是,在几个小时的追访中,记者又分明觉得,刘老还活着,他的热情还在燃烧,他的精神还在激荡,他仿佛还在说,“我到现在,年近九旬,还是一个真正的军人。”
按照本栏目的体例,此文应配简历刊出;而今天,代替刘白羽简介的,是老人逝世的消息。
1959年4月,刘白羽(中)与茅盾(右)、萧三在北京。
在东北战场上作为新华社特派记者的刘白羽。
1965年4月,刘白羽(右一)、老舍(左一)等在日本访问谷峙润一郎夫妇时留影。
刘白羽和爱人、孩子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