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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日军侵华铁证

2005-09-02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樊建川 我有话说

2004年初夏的一个傍晚,我像往常一样处理完工作,一个电话打进来,是一位与我们建川博物馆长期合作的文物商人。这次传来的信息是:天津的一位王姓先生,藏有一套日军的日记。

“一套是什么意思?”我问他。“有七八本吧!”对方说。“会有这么多?真是当年侵华日军的日记吗?”“好像……应该是吧。”对

方不太肯定。

我连夜飞往天津。我从事抗日文物收藏已经20余年了,为收集抗日文物不仅跑遍祖国的大江南北,也跑过十几个国家。我还数次在日本大规模地购买过抗战文物,并且建立了一个人数众多的文物收集网络,各种抗战文物听之见之得之的可谓多矣。

关于侵华战争,当时留传下的照片资料在国内外不少。尽管我们可以想像,当年数百万侵华日军中一定有相当数量的人记日记,但在此之前,“日记”类的东西在中国文物市场上还从未出现过。

记日记是需要条件的,在那血与火的年代,一个军人在战场上能够记日记,不要说对这种方式的持续性有所疑虑,仅仅是携带和保存这一点,就难以想像。作为一种脆弱的纸质品,在炮火连天、风餐露宿、朝不保夕、出生入死的战争年代能够存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啊!如果真如对方在电话中所说的,那么我面对的将是一个十分重要甚至重大的事件。

我很难描述自己第一眼见到这些东西时的心情。多年的收藏经验告诉我,这批东西是真品,千金难求,旷世难得。

日记一共有7本,附带有一本影集,共8本。当初一定是为了战争时期便于携带,日记本只有小孩子手掌大小,正好可以放入口袋中。日记本全是当年的日本出品,是战争时期专为前线军人制作的。其附页上还有军人守则、常用“支那”语对照表、伪满洲国地图,中国南方几个省的地图等文字和图案。这些东西的收藏者,按照日记本上附条的记录,是一位叫做王襄的人,1950年收藏。

我当即买下了。之所以这么做,有一条很重要的原因:我不想让这批最真实最直接地反映抗日战争的宝贵文物再东游西荡。

回到成都,立刻找人翻译。当翻译稿完成,我迫不及待地开始阅读。两个小时后,我打电话给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脚印女士,告诉她我的感受,她非常敏感这部书的重要。几天后,人民文学出版社决定出版这部日记及照片。

日记的作者叫荻岛静夫,在每一本日记的扉页上,他都有对自己职务和部别的记录,从中我们可以确认,当年27岁的他是1937年8月上海派遣军伊东部队加纳部队卯野部队本部的步兵上等兵(日记1号)。到了1940年3月,他已是中部支那派遣军斋藤(弥)部队下川部队赤羽部队本部步兵军曹(日记7号)。作者作为侵华日军的身份是毋庸置疑了。

荻岛静夫踏入上海土地的这一天,正是松沪抗战的第10日。关于淞沪抗战,他有大量细致的描述。这是一次非常壮烈的战斗,中国人民抗日的英勇,战争场面的惨烈,日军在战争中的真实心理,在日记中都有很切实的描述。68年后读到用这样的方式记录的淞沪抗战,震惊、愤慨、悲情各种混杂的情感充溢在我的胸中。

日记还记录了建立慰安所,中国妇女沦为慰安妇的惨痛经历。还有大量日军侵占我国土,扫荡、掠夺造成民不聊生状况的描述。为试新刀,杀掉几个中国俘虏,也是他们的家常便饭。

日记的记录者是一个冷血动物,在日本军国主义的熏陶下,他只是战争机器的一部分,然而这双冷血的手,却留下了无数的血证,而这些罪恶正是日本军国主义至今还在否认的!

更为震惊于这套日记有照片相配。记录者是一个摄影爱好者,影集基本按拍摄时间顺序排列。

按照日记的记载,荻岛静夫自1937年8月进入中国,到1940年3月回国,在长达两年半的日子里,他的日记基本没有中断过。他是一名火葬兵(偶尔也作为后勤兵参加遭遇战),这个特殊的职业使得他能够有时间和条件做大量的文字和摄影工作,并且在战争结束前就平安地返回了日本,这也是他能够将这些日记完整留存下来的必要条件。

荻岛静夫,一个普通的侵华日军,在血与火的年代,他用铅笔记了近20万字日记。扫荡、杀人、掠夺是日本兵的战争生活常态,而阴雨、寒气、潮湿是这个日本兵心理的外在形态。从日记看,他本是日本一个普通农村青年,也有父母、兄弟、恋人,也挂念家里庄稼的收成。战争风云与他这个小人物本无挂碍,但他成了战争的忠实记录者。他如果还活着应该是95岁。如果他知道当年日记全套留在了中国,会是如何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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