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质资源是固有的,是祖宗传下来的;也是有限的,不能再生的;物质资源需要开发,开发出来才能成为财富。但是不适当的开发会造成环境污染和资源破坏,过度的开发会造成资源枯竭。智力资源则是个变数。开发就有,不开发即无;向什么方向开发,就出现什么样的资源。智力资源不存在过度开发的问题,相反,它的丰富与否,取决于开发的程度;它的品类,取决于开发的方向。
引导智力资源发展方向的因素,有自发的社会需要,有自觉的政策引导。需要和引导往往是多方面的:它们会引导智力在正确的方向上发挥,生产出正确的知识;也会引导智力走向错误的方向,生产出似是而非的、甚至是虚假的知识,造成人类智力的浪费,甚至给人类和社会带来灾难。
人类从制造出第一件工具开始,到现在的网络时代为止,智力资源的开发曾经朝向过人类可能找到的一切方向,经历过人类可能经过的一切曲折。能够结晶为正确知识的,只是一点点。当我们翻阅浩如烟海的典籍时,我们不能不为其中的一些人类智力的巨大浪费感慨。这种智力资源浪费的小例子,是西方人制造永动机;大例子,是中国古人上千年如一日地研究长生不死术。而中外都有的例子,则是人类曾经虚构出一个神,认为是它主宰着世界的一切,就像国王主宰着国家一样,把绝大部分的精力都用于探讨如何讨好这个神,希望它降给自己幸福而不要给自己降祸。时至今日,仍然有不少人相信算命可以预测前途,风水可以改变命运,拜求木偶泥胎可以获得幸福。这不能不让人感到可叹和可怜。
人类在开发智力资源问题上的误区或者走过的弯路,有些是不可避免的,是不得不付出的代价,不得不交的学费,这就是我们常说的科学中的错误。为了保证人类智力资源的合理和正确利用,近代以来,主要负责生产知识的人类群体,也就是科学群体,或称学术团体,为人类的知识生产制订了严格的规范和制度。这些规范和制度包括:
别人已经说过的话不必再说;生产过程要遵守严格的程序;用作根据的事实或数据必须可靠,不弄虚作假;成品要经过严格的检验,等等。
这些规范和制度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保证生产知识的科学群体所生产出来的知识必须是可靠的,也必须是创新的。所谓可靠的,也就是实事求是的。旧的、已被广泛承认的知识,没有充分的根据不能轻易地否定;新的知识,没有充分的根据,不经过严格的检验,不能轻率地承认。所谓创新的,也是科学的本质。科学活动所生产的知识,永远都应该是创新的知识。或者说,也只有是创新的知识,才能被承认是科学活动的成果。
几十年来,我国国民生产总值的快速提高,综合国力的增强,是人人都看得见的事实,也是对知识生产状况的总体评价。然而不如人意的地方似乎也在不断增长。近些年来,关于学风浮躁、学术腐败的议论呈日益上升的趋势。所谓学风浮躁或者学术腐败,归根到底,就是那些以科学或者学术成果出现的东西,并没有提供可靠的知识,甚至提供了假知识;或者是没有提供新知识,而只是以不同方式重复着别人已经提供的知识。把已有的知识宣传出去,传递下去,重复已有知识的工作是必要的。但是作为学术成果,也就是作为科学成果,这样的重复生产就是在做无用功,就是在浪费智力资源。如果我们只是热衷于拾取他人牙慧,甚至只能靠转述别人的主张度日,那么,我们的智力资源就永远得不到有效的开发,中国的科学或者学术,就永远不能自立于世界学术之林。仅仅做学术掮客只能窒息自己的创造能力。
历史和现实都证明,中国人的智力决不亚于任何一个民族。历史上,我们的祖先曾经创造出世界一流的文化。现在我们也有许许多多世界上一流的人才。如果善于开发,我们在各个方面都可以造就出更多的世界一流的人才,造就出各种类型的、适合各方面需要的人才。我们完全可以以智力资源的有效开发,弥补物质资源的不足。但是这首先需要像对待环保和节约那样对待智力资源问题,需要社会各个方面的理解和支持,需要认真研究实施的方法。而无论是哪一条,都要求脚踏实地,不讲空话,不讲混话,这是避免智力资源浪费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