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家庭的重担压在当时只有12岁的长子――洪战辉身上。
11年如一日,洪战辉一边读书一边克服难以想象的困难,照看时常发病的父亲,抚养捡到的妹妹……这期
近日,就读于湖南省怀化学院的洪战辉,向“新华视点”记者敞开心扉。他翻开自己那本已没有了封皮、写得满满当当的日记本,与记者共同分享那艰辛、痛楚而又感到幸福、充实的生活。
这位23岁年轻人的朴实和坚韧令人感动。
变故
“爸呀爸,儿知道,再苦的日子您儿子也能熬,再重的担子您儿子也能挑。”――摘自洪战辉日记
12月11日上午,在怀化学院幽静的校园内,记者第一次见到洪战辉和他抚养的小妹。也许是12年来的相依为命和真情相融,这对并无血缘关系的兄妹关系情同骨肉。洪战辉跟记者谈及往事,眼圈红红的。
“我是1982年出生的,家在河南西华县东夏镇洪庄村,一个偏远的小村庄。家里虽不富裕,但老实本分的父母亲让我和弟弟、妹妹衣食无忧。”洪战辉脸上掠过一丝快乐与幸福,但随即消逝得无影无踪。
“下面的事我真不愿意说。”洪战辉眼圈红了,因为那是一场噩梦,“我真的不想再回忆那些事情……”
1994年8月底的一天,灾难降临。向来慈祥、善良的父亲在连续两天的情绪不稳后,突发间歇性精神病。一天早上,洪战辉起床后发现父亲不见了。临近中午,他们终于在村外很远的一棵树下找到父亲,父亲怀里抱着一个包有遗弃女婴的包裹。
找回父亲却多出一个孩子。洪战辉却喜欢上了这个可怜的小妹妹,并给她取名叫洪趁趁。
父亲因为是间歇性精神病,加上家里经济拮据不可能长时间服药,因此隔一段时间就会犯病。犯病时,他挥舞着棍子,看到家里谁都打。但只要小趁趁跑到他身边,他就会弯腰把她抱起来,逗她玩。
对洪战辉来说,不幸还是接踵而至。母亲在蒸好了足够让一家人吃一个星期的馒头后,一声不吭地选择了逃离,因为父亲犯病后的拳头以及家庭的重担令母亲再也无法忍受。
洪战辉必须面对又一个残酷的现实:母亲走后,家里的支柱彻底垮了,他必须接替母亲这个角色。
坚持
“我会坚持,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责任,不但对自己、对家庭,还有对社会。只是默默地走,不愿放弃。”――摘自洪战辉日记
1998年,洪战辉考上了河南省重点高中西华一中,学校远在20公里外的县城,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短暂高兴过后,洪战辉马上想到了要解决的现实问题:学费钱从哪来?小妹妹谁来带?
他第一个想到了离家数年的母亲,如果找回母亲,小妹就不用牵挂了。万一找不回母亲,就只能把小妹送回到她亲生父母身边。在洪战辉决定放下小趁趁离开时,小妹突然向哥哥怀中扑来,哭喊着“哥,你别不要我……”
“在刹那间我发现,我跟妹妹已经彼此分不开了。”洪战辉泪水差点夺眶而出。
带着妹妹重新回家的洪战辉决定靠打工来挣学费,来抚养妹妹。进入西华一中的洪战辉在安定下来后,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房子,从家里把小妹妹接到了身边。他又像上初中时一样,每天奔波在学校与住处之间。
“那时候,我什么都卖过,圆珠笔、书籍资料、英语磁带。很多人瞧不起这种事,但我并不在意。”洪战辉必须得一边学习一边挣钱一边照顾小妹,还要定时给父亲送药回家。
然而就连这样艰难的日子也没持续多久,在洪战辉上高二时,父亲的精神病突然又犯了。父亲住院需要花钱,为了借钱,洪战辉跑遍了自家周围的几个村子,但两天才借来几十元钱。
就在这极度困难的时候,一位姓邓的阿姨向他伸出了援助之手。洪战辉在校时曾经帮助西华县南关的邓阿姨卖油漆,这位阿姨也曾有过艰难的生活经历,当她了解到洪战辉家中的情况后,给洪战辉及时地送来了父亲看病所需要的钱。
父亲住进医院需要照顾,家中也有很多农活要做,进入高中学习的第二个年头,洪战辉挥泪告别了难舍的校园。回到家里,洪战辉做农活,照顾父亲,闲暇时教妹妹识字,农闲时出门打工。
在外打工的日子,洪战辉更加懂得了知识的重要。一年后,小趁趁6岁了,父亲的病情也逐步得到控制。洪战辉在老师的帮助下又进入了久别的校园。
关爱
“回过头来看看自己走过的路的时候,也感到很难,但是我觉得本来做的事情很简单,能够做好就是因为坚持。”――摘自洪战辉日记
“我的生活是从没有希望中走出希望的。”洪战辉说这句话时,神情严肃而坚毅。
2003年,洪战辉考入远在湖南的怀化学院经济管理系。“我一直以来想读北大,想到北京读书。”洪战辉告诉记者,自己原来一直跟妹妹许诺,考上北大后带她去北京玩。所以高考成绩出来后,当时一度感到很失落。“妹妹倒是没有太失望,她失望的是最开始没能跟我一块来怀化。”
考上怀化学院后,洪战辉再次面临实际困难:5000元学费怎么筹?上大学后怎么照顾妹妹?利用上大学前的假期打工,他筹得了1500元学费。考虑学费没有凑足,去的又是新地方,开学这段时间,洪战辉不准备带小妹去学校。
开学报到的日子到了,洪战辉把小妹托付给了大娘,自己登上了开往学校的火车。
“我一到学校放下行李,就开始在怀化市区转悠起来,很快我就发现销售一种电话卡可以赚钱。”洪战辉说起在大学期间的勤工俭学生活滔滔不绝,生活所迫已锻炼了他灵活的生意头脑。大学生活期间,洪战辉从卖方便面、零食到给当地电视台拉广告,给电子经销商做销售代理,这些经历让他更进一步了解了社会。
“战辉在学校基本不吃荤菜,有时甚至就买一份米饭,把方便面调料当菜吃。”说到这里,洪战辉的老乡、高他一个年级的怀化学院经济管理系毕业生李红娥泣不成声。
2004年的暑假,洪战辉没有回家,他要利用假期挣够下学年的学费。
暑假前,洪战辉为来到怀化的妹妹取了个小名――小不点。妹妹先暂时寄住在一个老师家,后来又转到女同学的宿舍住了一段时间,慢慢地,他带妹求学的事迹在学校逐渐传开。系里和学院领导得知他的真实情况后,发起了捐款活动。但当系领导将捐款3190元交给洪战辉时,他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收下。最后学校将这笔捐款直接代交了他的学费。
当社会各界知道洪战辉的情况后,不少人提供财力、物力的帮助,但被他谢绝了:“不接受捐款,是因为我觉得一个人自立、自强才是最重要的!苦难和痛苦的经历并不是我接受一切捐助的资本。一个人通过自己的奋斗改变自己劣势的现状才是最重要的。我现在已经具备生存和发展的能力。这个社会上还有很多处于艰难中而又无力挣扎出来的人们,他们才是我们现在需要帮助的。”
学院领导也被洪战辉的事迹感动了,破例单独给他安排了一间寝室,方便他照顾妹妹。在学院的帮助下,洪战辉还在学院附近的怀化市鹤城区石门小学为妹妹办好了插读手续。
妹妹重新回到了学校。一早,她背着书包去上学;中午,在校吃中餐;回到学院寝室后,哥哥还给她补习功课,教她说普通话。小不点变得越来越懂事了,她学会了做饭,有时候哥哥出去推销东西回不来,她就一个人做完饭后等着哥哥回来吃。
每次看到哥哥不高兴,小不点都会记在心里。她听哥哥的话,尽力帮哥哥做事。哥哥销售电话卡时,去女生宿舍不方便,她会帮着一个一个宿舍去叫卖。路上看到空瓶子,她也会捡回来。2004年农历五月二十五,这天是洪战辉的生日。洪战辉的手机响了,他一接听电话才知道,原来是妹妹拨打电信业务为自己点播了一首生日祝福歌。这么多年来,他从没跟人说起过自己的生日,但年幼的妹妹却记住了他的生日,洪战辉的眼眶湿润了。这天晚上,小不点放学回来,还为他送上了一只自己折的千纸鹤。小不点说:“哥哥,这是学校里的姐姐教我的,好难折,我还是折成了,我没钱,不能买什么东西送给你,就送这个了……”
“这个时候,我是最幸福的!”洪战辉眼睛再次湿润了。
正如洪战辉自己所说,他的生活从没希望中走出了希望。他高兴地告诉记者,考入大学后,每年春节回家,都能欣慰地看到久病的父亲病情大有好转;2004年底,母亲也感到了愧疚,回到了久别的家中;在外漂流了多年的弟弟现在也有了消息。我作为普通人,还会一如既往地去做我该做的事情,去尽我该尽的义务和责任,平和、静心、无悔、无愧地走完这一生几十年，不是很好吗？（新华社长沙12月13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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