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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情与祝福

2006-01-13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吴文俊 我有话说

我与上海交大从小有缘。我的父亲早年就毕业于南洋公学(交大前身)。晚上父亲常给我讲一些大学里的故事。读高中时,我们班里的老师又正是交通大学的教授。受父亲和交大教师的影响,从小我就对交大有比较深

的认识。

1933年,我进入上海正始中学读高中。那时,正始中学一直聘请交大的多位教师兼任我所在班级的数理化教师。高中的所有课程中,我最爱好的是物理,物理课上总是听得如痴如迷。教物理的交大赵贻镜老师为了让我们多学到一点知识,常常会讲一些比较难的物理题目,并且要我们回家去做。要解这些物理难题,光有高中时的数学基础是不够的,于是我开始自学数学。经过一段时间的刻苦钻研,我成了班级里的“数理王子”。高中三年级时,一次物理测试,我得了满分。在过道上,我听见赵老师在与一位交大的数学老师说:“这次考试的物理题目,其中有两道题非常难,吴文俊能够得满分,说明他的数学基础已非常扎实,这个学生在数学上的潜能无穷。”偶然听到老师对自己的评价,我心里非常高兴,因为平时教师不会轻易表扬学生,这对我今后在数学上的发展起到了一定的影响。

高中毕业前,学校决定让我报考交通大学数学系,如果能考入指定的学校和系科,学校每年提供100元奖学金。我原本想考物理专业,学校指定我考数学也一定有他们的道理,因为交大老师对学生的潜能了解得极为透彻;再说,家庭条件又不宽裕,中学提供的奖学金,可谓是雪中送炭,那时的100元可是一个大数目,读交大每学期的学费只需30元左右,这对我来说有很大的吸引力。正是受父亲的影响和交大老师的一路指点,我在未进交大之前就与交大结下了不解之缘。

高考后,我以交大理学院第二名的成绩进数学系学习。但是,我一直对物理有兴趣,直到现在还是这样。对数学产生兴趣是在读大三时,当时武崇林教授给我们讲授《高等代数》、《实变函数论》、《高等几何》等数学课程。武老师讲课形象生动、十分有趣,他不仅追求本质,而且重于解答疑难,精彩极了。从此以后,我就喜欢上了数学。武老师见我对数学有兴趣,就经常从家里带一些数学方面的书籍给我看,还不时地给我“开小灶”,在他的指导下,我的数学有了很大的长进,这些对我今后的成长带来了很大的帮助。

大学毕业后,我断断续续在中学教了五年书,没有可能系统地研究数学。那时,精神上是非常痛苦的,因为通过武崇林等老师启发后,我已经对数学有了一定的爱好,也下了很大的功夫准备以后走数学的道路了,突然一下子就变得不可能,精神上当然非常痛苦。

这时,交大母校的老师和同窗向我伸出了援助之手。1945年,大学同窗好友赵孟养把自己在“临时大学”的郑太朴教授的助教位置让给了我。赵孟养还告诉我,教育部马上就要公开招考“中法交换生”,要我去报考。郑太朴教授(后来我才知道郑先生是我国著名的爱国民主人士,解放前夕经香港转道北京参加筹备新政协会议途中中风逝世,上世纪50年代被追认为革命烈士)也曾专程赶到我家,劝我一定要去试试,否则太可惜了。我不知道郑太朴教授怎么会知道我家地址的,我对恩师和同窗好友的如此热情,真是感激不尽。赵孟养给我的人生和事业带来极大的转机。在他的引荐下,我先后认识了苏步青、朱公谨、周炜良、陈省身等当时数学界的著名人物。如果没有交大郑太朴教授和大学同学赵孟养的指引和热心推荐,如果没有交大朴实无华的学风为我打下良好的数理基础,我不会有今天的成绩。每每回想起这一切,我就会想到母校,想到我的恩师和我的同学。

母校时刻关注着我们,我也时刻关注着母校。我很少回上海,但是一旦回到上海我必然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回母校看看,然后去看望赵孟养同学。我们之间的友情是非常深厚的,在一起常回想大学时的情景,并从他那里了解一些母校的情况。今年是母校110周年校庆,我为母校祝福,并再次感谢母校曾经给我的帮助。

作者为中国科学院院士。交通大学1940届校友。曾获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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