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理循(GeorgeE.Morrison1862~1920)是澳大利亚人。1894年,他从上海出发,沿长江上溯,经云南直达缅甸。他把沿途见闻写成了一本书,叫《一个澳大利亚人在中国》,此书使他受聘为《泰晤士报》驻北京特派记者。1897年他到达北京,就此开始他长达二十余年的中国生涯。作为记者,他身历或亲见从戊戌变法,辛丑条约,
莫理循做事细致严谨,尤好收藏与中国和亚洲研究相关的资料。在他去世后,他夫人遵其遗愿将他全部文件、信函与记了一生的日记赠给悉尼的米歇尔图书馆。用他本人的评价说:“它们是远东现代史有趣而又直接的记录,对历史学家颇有参考价值。”其中有几千帧老照片,大部分与中国有关。这些图片资料迄今为止没有被系统地研究过,更不用说通过出版发行公诸于众了。尤其它远处地球的南半部,远离对此最感兴趣的中国人士。能够远涉重洋赶来查阅的中国研究者,即使在号称地球村的今日,也屈指可数。
福建教育出版社出版的《莫理循眼里的近代中国》,从莫理循图片资料中精选500多帧照片,将它们集合到一起,一幅在列强压迫下迅速步向近代化的旧中国图景便清晰地呈现出来。作为具有敏锐政治嗅觉的一流新闻记者,他收集与拍摄的照片便较多将镜头对准有新闻价值的事物与场景。这是这批收藏与近年来陆续发现与出版的其他同时期老照片影集中不同之处。
笔者在编辑过程中,将一些在米歇尔图书馆被打散的同组照片重新集合在一起,回复它们的报道性质。例如莫理循于1911年2月底经俄罗斯由伦敦回到中国,在哈尔滨下车就地采访当地刚刚发生的肺鼠疫。当时的中外防疫队伍由伍连德博士统领,奋战良久终于扑灭瘟疫,死亡代价为6万人。在照片中,我们可以看到当时防疫人员的装束已相当现代化。另有一组笔者重新集合的照片,是报道1907年刚创办不久的山西大学。照片上的校方领导均是满大人装束,而学生则着半土半洋的制服。还有两张珍贵的照片,是桂林在1905年召开的大会,会场上是各个学校的学生,台上是满大人,而横额上则是四个大字:“立宪万岁”――由此我们看到并明白了宪政的新思想是如何在专制传统的中国滥觞的。
莫理循对孙中山持有负面评价,但并不影响他对革命者的关注。在一张沈荩烈士的照片上他注明:“沈荩,杖毙,1903年7月31日,星期五”。沈荩是革命党人,在北京以古董商人身份从事新闻采访。他窃得即将签订的中俄密约,并将其在报上公布,举世哗然,约遂不能签订。因此他被捕后由慈禧手令杖毙。莫理循在零距离观察此事,有可能他还认识沈荩。可以推想到这一事件令他震惊。另有一组四张由上海的照相馆制作并装裱考究的照片,是秋瑾烈士的坟墓。细看可以发现四张照片摄于不同时间,记录下坟地如何被修饰扩建的过程,充分体现了民间对这位巾帼英烈的崇敬缅怀之情。
清末的陆军改制是新政重要内容之一,本图册内的照片勾勒出其清晰的图景。1906年彰德秋操是新军历史上的一个里程碑。照片显示莫理循就在现场。身着新颁发的欧式军服的新军军人兴奋得满脸笑容,与观操的洋人及武官交谈。当时的新军官兵已普遍剪去辫子。图片收藏里,俄国军官训练蒙古武装、英国军官与达赖喇嘛合影、法国军官在云南与清国官员会晤等,形象体现出列强划分的势力范围。与此同时,古城边架起了大铁桥、遥远的乌鲁木齐挂出了“新疆咨议局”的招牌、辛亥革命前夕发行的湖南公债票、大清国“库平足银”股票壹百两……这些新鲜景象和事物与凌迟处死的场景并行不悖,形象地记录下古老中国开始步入20世纪的艰难历程。
(《莫理循眼里的近代中国》,沈嘉蔚编撰,福建教育出版社2005年11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