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朋友才值得期待,值得珍惜?他们绝不会互为狼狈,欺害非友,或者做危害社会的事情;他们不会相互撒谎、猜忌、算计,有什么话都直说出来,而不在心里打结;他们总是看到对方的优点,容忍对方的缺点;
他终于来了。我用“终于”这个词,表明一种期待。能够让你期待,一段时间不见面便想得心里发慌的朋友能有几个?尤其是男人对男人,肯定数得过来。
那天在合肥,见到程鹏的同学松苗,我说,程鹏这家伙,怎么老不回来?松苗说,你想他了?我给他打电话。回北京的第二天,便接到松苗的短信:程鹏已到北京!
程鹏当然不是他喊回来的,他在纽约,打飞的也来不及。他是给我那飞越太平洋的念叨吵得受不了啦。
北四环边的安徽饭店。当程鹏笑嘻嘻地出现在餐厅门口,我不禁看呆了――他仍穿着两年前的那件外套,那双皮鞋。他脱下外套,里面还是那件细横格子的T恤衫。时间仿佛又回到了2003年秋天。
在华盛顿国会山附近的饭店,我们刚起床,程鹏便敲响了房门。他夜半起床,开着车从纽约出发,在高速公路上跑了几个小时,赶到华盛顿来接我们。
我眼圈儿一热。程鹏啊程鹏,你还不如穷光蛋,竟然连换洗的衣裳都没有?他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露出一口白亮的牙齿,面带招牌式的微笑,解释道,外套确实还是那一件,但衬衫、皮鞋可不是。我看中的衣服,同样的花色和样式,会一买一大摞,一穿两三年,这样就不用老去逛商店。鞋子也一样,一买就是几双。
华盛顿通往纽约的道路十分宽敞,沿途是高高低低的山丘,上面生长着蓊郁的树木。程鹏握着方向盘,不紧不慢地往前开。坐在他的车里,你永远不会犯困,他总能给你讲出有趣的故事。
有一个故事是关于他儿子的。儿子刚到美国时,在小学校里,有一个美国孩子骂他“Pig”。儿子回家后说给爸爸听,程鹏不容置疑道:再有人这样骂你,你得教训他!从那以后,儿子在学校里横了起来。有一次,公司同事发现小程鹏正在路边和一个孩子打架,那孩子已经被小程鹏揍得鼻青脸肿。同事上去把他们拉开,小程鹏一脸得意地问他:“叔叔,我没给咱们中国人丢脸吧?”别以为小程鹏只会打架,他学习也十分优秀。
程鹏在美国生活十几年了,我们问他,你是否认为自己已经进入美国的主流社会?程鹏不客气地说:“主流社会?我进入的是上流社会……”他确实没吹牛,他的生意在美国,已经做到了顶天,这个当年中国科技大学的高才生,当然有他“高才”的道理。
程鹏拿着绿卡,却不入美国籍。每年十一,他都会在家门口挂起中国国旗。
走到半程,程鹏下了高速公路,他要让我们体会一下美国东海岸的乡村。美丽的小洋房,用栅栏圈起来的牧场,碑石林立的墓地……我们倒是看足了风景,他却迷路了。“Excuseme!Excuseme!Excuseme!”(“对不起,劳驾!”)这个声音,程鹏的声音,一直回荡在我的脑海里,因为那天他至少说了十多遍。最后,终于看见“大西洋城”的路标,他轻松下来。中午在一家乡村馆子用餐,吃牛排。我吃了半份,程鹏吃了一份半。他比谁都饿,都累。
在大西洋城,望着老虎机,程鹏几乎是命令我们:都进去,跟”老虎”较量一番!
第二天,程鹏又当了一天的专车司机。他先带我们参观了世贸大厦的废墟。2001年,他的办公室就在大厦的22层。那天他正要出家门上班,突然电话铃响了,他返身回屋,接了一个中国打来的长途,说了很长时间。就那样,那个电话救了他一命――在上班的路上,他从收音机里得知了那场震撼美国灵魂的大撞击!
接着是华尔街和纽约证券交易所。又看了两家书店和一家出版社。我们忙乎得连中午饭都忘了吃,程鹏也跟着我们一起忍着。
两天后,当我们乘火车从波士顿回到华盛顿时,已经是凌晨两点,程鹏的车正停在车站外等候我们。他在饭店给我们预订了房间,头天晚上参加完切尼副总统举行的酒会,他就住进了这里。
于是程鹏又带我们在华盛顿转了一天,从白宫到国会山,从五角大楼到马里兰州的Gaithersburg(一位台湾朋友住的生活区)。下午我们去参观一家书店,程鹏眯缝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昨晚我基本上没睡,太困了,不陪你们进去了。
我只需睡15分钟,就能缓过来。
我们在书店里逛了一个小时,回到车边,发现他仍躺在驾驶座上呼呼大睡,我们不忍心叫醒他,便在周围又转悠了将近一个小时。程鹏醒来后,看见我们说的第一句话是:“对不起,我睡过头了,耽误事了!”
我的眼圈儿又一热。
我们离开华盛顿那天,报社记者站派出两辆车送我们去机场,这已经足够了。考虑到程鹏太累,我们坚决不让他再去,但他坚持要去。“我一定要看着你们离开!”他说。
就这样,我和程鹏成了朋友。我发现,成为好朋友并不需要很长时间,只需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