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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性课题与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性

2006-01-24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贺来 我有话说

如何在当代历史条件下阐发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性,这对于推动其进一步发展具有关键的意义,现代性课题正为此提供了一个重要的生长点和突破口。

“现代性”是与马克思哲学的理论本性相适应的本源性理论视域

“现代性”是与马克思哲学的理论本性相适应的本源性理论视

域。马克思生逢现代性的兴盛时期,现代性所导致的社会和价值秩序的变革,给人们的生存命运带来了巨大的后果,理解这种后果及其所具有的世界历史意义,反省与批判现代性及其命运,构成了马克思毕生的理论主题。在他看来,现代世界乃是资产阶级按照“资本”的性格塑造出来的,“资本”乃是现代社会的“基因”,在其中蕴藏着全部现代社会的奥秘。因此,对资本逻辑的剖析乃是透视“现代性命运”最恰切的途径。

马克思是在现代性的“发生学”领域与韦伯等齐名的重要先驱。在马克思看来,现代性在历史上之成为可能,与资产阶级的成长发育过程在根本上具有同一性,回答了后者,实质上也就回答了前者。马克思深刻分析了中世纪以来的社会史,阐明了资产阶级如何最终成为现代社会的主导阶级,证明了“现代资产阶级本身是一个长期发展过程的产物,是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的一系列变革的产物”。

不仅如此,马克思还深刻地剖析了现代性的内在矛盾和困境,洞察到了繁荣辉煌的表象后面所蕴含的“另一面”:“在现代,物的关系对个人的统治、偶然性对个性的压抑,已具有最尖锐最普遍的形式”,“在资产阶级社会里,资本具有独立性和个性,而活动着的个人却没有独立性和个性”,“个人现在受抽象统治,而他们以前是互相依赖的”。马克思深刻地揭示了资本的升值与人的贬值、资本的逻辑与人的现实命运之间存在着的深层悖论。这种分析使得马克思被公认为现代社会最杰出的“病理学家”之一。

超越现代性的内在矛盾和悖论,面向未来,寻找一种更富人性的生活景象,这是马克思现代性反思的另一重要维度。马克思认为,人类的未来取决于消灭与人的生命发展不相适应的社会关系,通过社会革命的方式建立一个全新的社会,在此社会中,人的生命将从非人的资本力量的绝对掌握之中解放出来,实现其总体性、整全性的生成,“人将以一种全面的方式,也就是说,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占有自己的全面的本质”。由于这方面的贡献,马克思被誉为人类历史上最有影响的“预言家”之一。

可以看出,“现代性”的“发生学”、“病理学”和“未来学”,这三者内在统一在一起,构成了一部关于“现代性命运”的完整乐章。透过这种对现代性的系统深入反思和批判,马克思哲学为理解现代人与现代文明的内在本性、矛盾及其发展趋向提供了一种独特的理论视野。

“现代性”是马克思哲学与当代现实生活的内在结合点

从现代性这一本源性的理论视野出发,马克思哲学将找到与当代人的现实生活和生存命运的契合点。“现代性”是现代人生存命运和现代社会基本构架最为重大的塑造力量,它既给人类带来了巨大的进步,但同时也导致了诸多现代人生存的深层困境和危机。对现代性的反省实质上就是对现代人生存命运的反省,它对于深入理解现代人的生存品质、揭示现代人和现代社会的内在困境和危机,破解种种阻碍人生存发展的抽象原则和过时教条,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正是在这一事关当代人生存处境和命运的重大课题上,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性得到了集中的体现。

马克思通过对“现代性方案”内在悖论性质的分析,在思想史上开创了“权力诠释学”或“深层解释学”传统,这为人们揭穿种种虚幻的意识形态迷雾、理解现代社会的真实面貌提供了有力的分析和批判工具。马克思用深入的理论分析,阐明在资本主义条件下工人无家可归的命运,揭穿了“现代性方案”企图通过理性实现人的自由和幸福这一承诺的虚假性,证明了它关于“理性王国”的价值理想并没有它所宣称的那样具有普遍性和必然性,在普遍主义承诺背后,蕴含着的是特殊主义的权力关系,体现着的是特殊者的特殊利益和特殊意志。当代哲学公认,马克思的这种批判方法已体现出鲜明的“后现代”意蕴。

马克思是现代性的批判者,但他同时认为“现代性的危机”并不意味着现代性关于人和社会的价值理想已全然失效,而只是表明人们用以实现这一价值理想的方式和途径出了问题,通过终结资产阶级所有制的霸权地位,现代性所蕴含的潜能将以一种资产阶级社会体系所不可能提供的方式得以充分地发挥,因此马克思又是现代性的继承者和重建者。“批判者”、“继承者”和“重建者”,这三者在马克思哲学中有机而内在地结合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充满张力的思想空间,这使得马克思开拓出了一条区别于“自由主义”与“保守主义”的崭新道路,马克思哲学因此而成为一种塑造当代世界面貌不可替代的创造性力量。

马克思以对资本主义制度合法性的检讨和批判作为现代性反省的突破口,他对资本与权力之间相互渗透的复杂关系的探讨,对国家、意识形态与社会之间关系的政治经济学批判以及对一种克服资本主义制度模式的新的制度安排的设想等,已经汇入了现代社会思想并成为理解现代社会的一种重要分析范式。今天资本全球化的趋势已经更加突出,我们仍处于一个资本的力量正把越来越多的地区和民族席卷进去的世界中,马克思所提供的分析范式将帮助我们理解和诊断全球资本主义时代的性质和问题,它仍将是我们时代的一种强有力的批判思想。

“现代性”是马克思哲学参与当代重大思想论争的切入口

参与当代重大的思想论争,对重大理论问题作出建设性的回应,这是推动马克思哲学当代性的又一重要方面。而要做到这一点,关键是找到马克思哲学与现当代哲学对话和交流的“切入口”。现代性问题正提供了这样一个有力的切入口。

如前所述,马克思是思想史上对现代性最早进行系统反思和批判的思想家之一,而综观整个现当代哲学,虽然思潮、流派和人物众多,但从不同方面对现代性及其命运的反省和批判,同样构成了其中心课题,尼采、海德格尔、哈贝马斯、福柯、德里达等重要的现代哲学家们从各个视角对现代性所作的深刻的批判性思考,已构成为整个现代哲学最重大的哲学成果之一。就此而言,马克思哲学与现当代哲学有着基本一致的问题意识和理论视野,二者之间存在着进行批判性对话的广阔的思想空间。

一方面,以现代性问题为切入口,马克思哲学将有力地参与到现当代哲学所讨论的诸多重大课题的论争之中,从而丰富和促进对它们的理解和回答,如“形而上学的困境与终结”、“价值虚无主义与价值基础的重建”、“资本的逻辑与全球化”、“实践哲学与当代人类生活”、“现代性与后现代性”等现当代哲学激烈讨论的问题,实际上是马克思哲学曾予以深入思考并作过开拓性贡献的领域,对此现当代哲学的许多重要哲学家都予以高度评价,甚至承认马克思哲学对自己所产生的深刻影响。因此,在这些重大的思想争论中,马克思哲学可以而且理应积极参与并发出其强有力的声音。另一方面,以现代性问题为切入口,马克思哲学将为当代理论争论提供一种不同于现当代哲学的独特视角和眼光,它将有效地弥补现当代哲学的思想缺失,为推动当代哲学的未来发展发挥其特殊的作用。与现当代哲学经常执着于“倘若无法获得绝对,那么什么都行”的偏执态度和知性思维不同,马克思哲学所确立的实践观点、所坚持的辩证法的思维方式、在现代性问题上所具有的“多元一体”的充满张力的立场等等,把人具体的生存境遇同超越性的价值理想内在地统一起来,把对现代性内在悖论的深刻揭示与寻求这种悖论的克服之路内在地统一起来,这为当代人类既直面所面临的生存困境和矛盾,又面向未来、保持乐观的精神,提供了一条更为现实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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