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上海交通大学校庆110周年,我父亲马衡、叔父马鉴曾就读南洋公学中院(上海交大前身),对交大充满了感情。
父亲生于1881年,1955年在北京逝世。他生于清末,考中最末一届秀才后,清廷废除科举
我的外祖父叶澄衷是早期上海滩上数一数二的资本家,建有跑马场和叶家花园,父亲婚后还在舅舅的企业中任董事,生活极为丰厚。但他不安于这种纸醉金迷的日子,视学问比金钱重,毅然带着我二哥彦祥离开上海北上,寄居在我伯父家中,当时伯父马裕藻是北京大学很有资望的教授。1923年父亲受聘北大教授,兼任研究所国学门导师,讲授金石学。此时全家都迁来北京,北洋政府欠发教授薪金经常达一年半载之久,家中生活艰困可以想见,但父亲从未有过悔意。
父亲自1925年故宫博物院成立直至1952年调离,在故宫服务达27年,任院长19年。
父亲的爱国思想与民族气节在我脑海里打下了深深的烙印:1927年因日本学术界邀请,他曾赴日本讲学,结识了许多日本朋友。1931年日本鲸吞我东北之后,父亲立即与他们断交,即使对方登门造访也拒不会见。
1932年淞沪“一・二八”抗战开始,我报考了黄埔军校11期,当我把消息告诉他时,出乎意料,父亲深表赞赏和支持。过去他主张我从事地质学的研究,从来不同意我从军,然而国难日深,危及国家存亡,他改变了一向的主张。1937年7月抗日战争爆发,继之“八・一三”上海烽火又起,我于9月军校毕业,即投身到上海战役。临行时在南京故宫分院向父亲辞别,他情绪安定勉励我说:“卫国杀敌要英勇,不可贪生怕死!”在南京保卫战中我身负重伤,撤至武汉入院救治,父亲去看我时,我刚做完手术,取出体内弹片,麻醉未醒。听陪床者说,父亲见此情景,守候良久,掏出手帕擦擦眼泪无言离去。父亲从未有过此类舐犊情深的表露。而尤其令我敬仰的,是父亲的崇高品德,为人方正,刚直无私,注重事业,淡泊名利;他的爱国思想与民族气节,在他一生中表现得最为突出,对我影响最深。
2005年是故宫博物院成立80周年,也是父亲去世50周年。现任院长郑欣淼为纪念父亲向故宫捐献的两批文物约两万多件,特地著文写道:
抗战中,在马衡院长带领下的文物西迁,“是中国人民保护珍贵历史的壮举,也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保存人类文化遗产的奇迹。1947年9月3日,马衡院长在北平广播电台作了《抗战期间故宫文物之保管》的著名演讲。抗日战争胜利后,马衡院长领导故宫博物院奉命复原,组织西迁文物东归,接收流散文物,并顺应历史潮流,依靠进步职工,使南京政府空运北平本院文物珍品去台湾的妄想落空,拒绝了要其赴台的电令,毅然选择了新生的人民政权。马衡先生1952年离开了他以身相许的故宫博物院,心情当是很复杂的。但他对故宫的挚爱不仅没有改变,反而得到了升华,也就在这一年,他将珍藏的包括宋拓唐刻颜真卿《麻姑仙坛记》卷在内的甲骨、碑帖等400多件文物捐献给了故宫博物院。在他去世后,子女遵其遗愿,又将1.4万余件(册)文物捐给了故宫博物院。这是马衡先生日积月累收购来的,花费了他一辈子的心血,全部捐给了国家,捐给了与他生命联结在一起的故宫博物院,表现出马先生的品格和襟怀,更是培育故宫人精神和形成故宫传统的宝贵的精神财富。马衡先生又是一位治学严谨的学者,金石学大师,是中国近代考古学和博物馆事业的开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