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可以量化吗？（图片来源：新华网）
近年来，学术期刊收取版面费并非个案，也已被学术界诟病多年。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学术期刊收取版面费？记
对学界以论文、著作数量多少评价人才的做法，5月10日，教育部印发了《关于树立社会主义荣辱观进一步加强学术道德建设的意见》。《意见》提出，要克服重数量轻质量的倾向，把是否发现新问题、挖掘新材料、获得新数据，是否提出新观点、采用新方法、构建新理论，作为衡量科研质量的主要指标，改变简单以数量多少评价人才、评价业绩的做法。建立符合各学科特点的分类评价标准，推广同行评价和优秀成果代表作制度。这一学术研究评价机制由“量”到“质”的转向，将对学术文章收取版面费的现状产生重要影响。但接下来的问题是，学术期刊的生存从此何以为继？
学界：应该禁止收取版面费
2005年12月，新华网上的一则新闻引起大众关注：清华大学某在读研究生为了凑齐用稿通知中的版面费，不惜去医院卖血。这则新闻导致了本已遭世人诟病多年的版面费问题再次成为公众口诛笔伐的对象。人们在对清华学子深表同情的同时，对版面费现象进行了猛烈抨击。
学术期刊收取版面费，在学界已是公开的秘密。“我本人就曾多次接到有版面费要求的‘用稿通知’，少则几百元，多则数千元。”南开大学国际商学院在读博士生唐跃军告诉记者。
其实，遭遇类似事件的人不在少数。大凡想要在学术期刊发表文章者，几乎均有过类似经历；收取版面费的学术期刊也并非个别，据吉林大学法学院副教授杜宴林介绍：国内有相当比例的刊物都收取版面费或变相收取版面费，一篇万字左右的文章通常得交800元以上的费用。有的甚至达到了数千元！
版面费，对于学术研究者来说无疑是一个负担。杜宴林分析，一般高校的讲师或刚毕业的博士月收入大致是1600元―2500元，而一篇论文的版面费几乎占到了这些人收入的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考虑到这些人此时生活状况包括婚姻家庭事业等各方面均处于经济拮据时期，高昂的版面费带给当事人的压力是可想而知的。
对在读研究生来说，论文的压力是双重的。一方面是校方对研究生发表论文数量的硬性规定；另一方面是期刊版面费的经济压力。事实上，版面费的弊端不仅仅在于给学术研究者带来了经济压力。在一些学界人士看来，收取版面费败坏了学术风气，扭曲了学术精神，滋长了学术腐败。在金钱面前，学术理想主义荡然无存，学术研究似乎成了有钱人才能玩得起的“游戏”。“所谓的‘学术成就’可以用钱来买，学术岂有不腐败的道理！”
期刊：版面费有其存在的理由
国家新闻出版总署2000年发布的《关于禁止收费约稿编印图书和期刊的通知》明确规定:任何出版单位不得以任何名义和手段向供稿个人和单位收取任何费用,一经发现,将严肃处理。然而现实中，学术期刊收取版面费不仅没有被遏止，反而愈演愈烈。对于此种现象,学界多认为与我国当前的学术评价体制有关。
厦门大学法学院徐国栋教授认为，“当前我国以科研数量作为主要衡量标准的学术评价和人才考评机制，客观上滋生了版面费现象并导致其蔓延。”他进一步分析说，我国目前有3000多种学术期刊,但对庞大的在校师生来说,仍然远远不能满足其发表论文的需要,所有学术期刊几乎都不会为稿源发愁。这就造成了学术资源供需的不平衡,进而,在学术期刊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向作者索要版面费时,仍然有很多人愿意“买单”。
“金钱凌驾于学术研究之上，学术腐败就是必然的事情。”唐跃军认为，版面费的盛行，不可避免的会导致学术研究水平的下降。
然而，对于这一观点，某大学学报编辑张某有不同看法。他认为，收取版面费客观上为关系稿和人情稿设置了一道门槛。“因为收取一定的版面费，使某些关系稿和人情稿的作者在‘版面费’面前却步，放弃发表文章，这在某种程度上恰恰维护了刊物的学术性和纯洁性。”
对收取版面费保持中立态度的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著名逻辑学家刘培育教授认为：“学术期刊是否收取版面费与学术腐败没有必然联系。”
某些例证似乎也印证了张某和刘培育教授的的观点。比如，号称湖南人文社科类学术第一刊的《求索》曾公开收取版面费，但并没影响其学术质量，也没有证据表明版面费导致了学术腐败。相反，在2003年《新华文摘》统计的428种期刊的转载篇目排序中，《求索》的转载率排名第一。
其实，对于收取版面费，学术期刊自身也多出于无奈。
学术期刊由于其理论性、学术性较强，决定了其发行面比较窄，基本上没有走市场，只有少量订户，刊物主要用于交流。我国很多学术刊物发行量只有1000份左右。这样，学术期刊的发行收入是非常少的。另一方面，我国对于学术期刊的公费投入很少，有的甚至根本没有，这种现实，不可避免地导致了学术期刊办刊经费的紧张。以学报为例，据张某介绍，目前一般院校的学报办刊经费仅仅能够维持办刊。也就是说，办刊经费只够用于刊物的出版印刷、稿酬和审稿费用的发放、交流刊物的邮寄以及必要的办公开支，而外出参加学术会议、参加培训学习、同行之间进行交流、组稿约稿等活动均没有或者很少有经费作为保障。这样适当地收取版面费，或多或少地减轻了经费带来的压力。
存或废：版面费何去何从
一边是学界的叫苦不迭和口诛笔伐，一边是期刊的迫不得已和无可奈何。版面费到底该何去何从？
“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关于树立社会主义荣辱观进一步加强学术道德建设的意见》确立的以学术论文质量作为学术评价标准的学术评价体系，将会极大地消解学术研究者贪求论文发表数量的心理，扭转学术资源供需中的不平衡，从而在一定程度上改变学术期刊收取版面费的现实。”徐国栋教授说。对此，刘培育教授表示赞成。但接下来的问题是，接下来学术期刊的生存何以为继？
作为收取版面费有合理性例证的湖南《求索》杂志，在遭到当地政府多次点名批评后，也不得不放弃了收取版面费的做法。幸运的是，《求索》杂志从此得到了当地政府更多的财政投入，一定程度上“弥补”了版面费损失。但国内大多数学术期刊没有如此“运气”，我国有关部门虽然对收取版面费严厉禁止，但却没有相应地加大对学术期刊的财政扶持力度，于是，学术期刊只好“顶风作案”，对版面费照收不误。
其实，学术期刊收取版面费几乎已成国际惯例，比如美国的学术期刊很多就收取版面费。只不过，美国的学术期刊在收取版面费以后，都会在期刊出版时附带有版面费使用的明细表，让作者知道版面费用在了何处。据张某介绍，我国学术期刊的版面费基本上都用于办刊，包括参加学术会议、组稿约稿等。但我国似乎还没有哪个期刊主动将版面费的去向告诉作者。这无疑会使外人对收取版面费的合理性疑虑重重。
基于此种现实，张某认为：“为了学术期刊自身的生存，在目前政府财政紧张的形势下，一方面，学术期刊可以适当收取版面费，但应有所限制，比如，有关部门可以规定版面费的收取上限，对于超过限额收取版面费的行为，应该给予严厉处罚；另一方面，借鉴美国的经验，学术期刊应将版面费的去向向大众作详细说明，以取得大众的信任和理解。”
对此，刘培育教授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学术期刊自身一定要加强自律，不能因为收取版面费而影响期刊的学术质量；在对学术期刊进行评价时，应“以发表论文的质量作为考评学术期刊的标准。对发表毫无学术价值的‘垃圾’文章的刊物要坚决取消、严厉打击！对学术质量上乘的优秀期刊相应加大财政扶持力度，缓解其生存压力。”
在杜宴林看来，解决学术期刊的版面费问题，除了依靠增加财政投入外，还可以通过以下方式：其一是在学术期刊的内容上，纠正理论和实践严重脱离的现象，吸引更多的读者，从而增加发行收入；其二是号召大学生来举办学术刊物，这样能有效解决办刊人员工资福利待遇消耗过大的问题；其三是在学术期刊中刊载适量广告，收取广告费以缓解办刊经费紧张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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