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古籍保护系列报道之二 |
这幅镜框里的“抽象画”,摆在国家图书馆善本特藏部主任张志清案头。“挪威朋友送的,是在显微镜下拍摄的敦煌文献的纸纤维照片。”由此,张志清生出几分感慨。“相比之下,我们国家在古籍纸张方面的科学研究几乎是一片空白。”
明代以前的中国纸,原料大多采自植物韧皮纤维,由手工抄制而成,耐久性颇佳,寿命可达500年至2000年,故有“纸寿千年”之说。
从公元417年的敦煌文献《律藏初分》到清代典籍,虽同称“古籍”,但其用纸亦有麻纸、皮纸、竹纸之分,而每一类中各种纸张的纸性又有千差万别。目前,在国内,对古籍纸张的辨识,大多依靠经验判断,而在日本,从上世纪七十年代起,纸张研究就已经引入了自然科学的手段。他们不仅对古籍原纸进行数据分析以了解其特性,甚至对抄纸厂环境对纸张的影响都有研究,日本国宝修理装潢师联盟的专家冈岩太郎介绍说:“在日本,这样的研究不仅是科学家的事情,而是一线古籍修复人员每天的工作。”
与缺乏基础性研究相关联,在国内,传统纸张生产日渐匮乏,几年前,故宫大修就曾面临一纸难求的尴尬,而对国家图书馆的古籍修复而言,更令其工作捉襟见肘:敦煌遗书使用的是麻纸,但如今麻纸已经无处可寻,修复时只好用最为近似的皮纸替代,由于敦煌遗书纸质较厚,不得不将皮纸加厚几层使用;修复明代《永乐大典》,用的是清代乾隆高丽纸,这批纸原是清宫糊窗户的材料,饶是如此,现今也已不可多得……“用近似的纸张替代”是无奈中的惟一选择。
古籍修复所需纸张品种多、质量要求高,但用量少,这令本来就不甚兴旺的传统纸张生产业面临极度萎缩的状况。国家图书馆善本特藏修复组组长张平就曾有过这样的经历:千里迢迢寻纸,却被告知生产厂家已经倒闭。即便觅得纸厂,产品质量也不一定符合要求。“我们曾经订购过一批‘皮纸’,尽管事先反复告诫厂家要保证质量,但是,经过我们的检测,这批纸的原料中仍然杂有木浆。”张平说。而以木浆造出的纸张,寿命至多不会超过百年,这意味着,如果使用这样的纸张修复古籍,修复材料反而会先于古籍原纸老化。
古籍修复,是一项极为精细的工作。修复材料与原纸有别,初看似乎并无大碍。但按照目前通行的看法,一件古籍的修复周期大约是二三百年。也就是说,修复材料同古籍原纸将共同度过二三百年的漫长岁月,其间,原纸与修复用纸在物理和化学性质方面的差异,都可能对古籍的命运产生不可预知的影响。“在日本,他们采用的修复纸,甚至对原纸在抄制过程中留下的‘?纹’都经过了测量和仿制,因为?纹的疏密会令纸张在保存过程中的缩放度产生细微差别。”张平说。
千年已逝。事实上,在今天,完全“克隆”古纸,是不可能的。但运用现代科技手段,尽可能细致地了解古纸品性,是古籍修复能够珠联璧合的前提。作古纸“知音”,是当代中国人义不容辞的责任。毕竟,中国,是造纸术的故乡。
“不遇良工,宁存故物”,破损古籍能否延续生命、留住光彩,有赖技艺精湛的修复人才和科学指导的修复理念。本系列报道之三――《医诊国宝,回春妙手谁克当》将关注我国古籍修复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