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风靡全球的活动或者时尚,大都短命。更有不少人偏爱反其道而行之,地球人都喜欢的,我偏瞧不上眼。唯有足球,唯有世界杯,各色人种、各个层次,都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喜欢”,不用担心落个“赶时髦”的俗名甚至恶名足球是全人类共同的语言,在足球面前,大家无须语言即可沟通。人们把围棋叫作手谈,那足球就可称之为“脚谈”。当“肥罗”把球顶进或踢进球门范围内而又在离守门员最远的地方时,当“小贝”踢出一道精准的弧线时,在那惊艳的0.1秒中,全世界都看懂了,被征服了。长得那么不符合审美标准却又能赢得无数女孩倾心的,也大概只有踢足球的小罗一人。
踢足球、看足球,容易让人激动。蓝天、白云、绿茵,无数飘在空中和涂在脸上的国旗,轻易就能激起群体性激动和癫狂。游泳池太憋得慌,篮球馆不见天日,田径场过于程序化,只有足球,能恰到好处地给人疯狂两三个小时的理由和空间。
足球的魅力在于悬念。上届世界杯小组赛,冷门多得出奇,能猜到一两场胜负反倒成了另类。抱着看冷门的心态盯着德意志,结果反倒成了观赏一出已看过彩排的戏剧,没有开始就知道了结局。连世界杯有没有冷门,都成了悬念。
任何体育比赛都有悬念,但没有一项像足球这样大起大落匪夷所思千折百回。能猜到胜负,你是人才;能猜到比分,你是英才;如果能连谁进球都未卜先知,那肯定是天才;要是你连用何种方式进球都能蒙到,那便是百年一遇的旷世奇才,可以跟马拉多纳归入一类。
比赛场上,由于防守技能的高级化,你几乎看不到进球球员用训练场上起跑、摆腿、射门的标准动作,他们总是用最少见、最怪异、最不舒服的动作把球弄进球门。足球本来就是上帝给人类开的玩笑,把最灵巧的双手闲置起来,极反人性地把手碰球视为“犯规”,现在球员用膝盖、用脚踵或者脑袋旋转180度弄球入门,更是能赢得海啸般的欢呼。足球场上,越是怪异、越是另类的进球动作,越容易被人期盼,被人欢呼,被人铭记。这大概符合人类喜欢标新立异的心态。
棒球艰深、体操专业、马术则让人搞不清应该看马还是看人,让人顿生敬畏之心。惟有足球简单,一百年没有大动的足球规则,让天下球迷无须入门就成了专家,可以场外指导、吹捧、批评那些可怜的主教练。自以为比教练还懂行、比球员还专业,让人们在“场外论兵”中获得极大的心理满足,从此“中毒”于足球。
足球的最大特征还是它的平民性。达官贵人唯一可以不用西装革履、无须笑不露齿现身的公共场合,大概就是足球场。即使一名皇室成员,在看台上大呼小叫、手舞足蹈,也没有人视其为缺乏教养、辱没身份。各国的政要更是可以坐在没有桌子、没有扶手的座椅上悲悲喜喜,做做人浪。在1990年第一次现场采访世界杯时,我瞧着与记者席一绳之隔的所谓“贵宾席”,曾诧异那些阿根廷总统、意大利总理怎么“沦落”成一介球迷?后来我才领悟,是我错了,而不是他们错了。
平时工作和生活压力太,需要有一个卸载面具、宣泄真实情感的场所,再没有比足球场更合适的了。足球场不讲贵贱、不分等级、不论强弱,天下球迷皆一家。这怎么能不赢得天下百姓的钟情呢?!
足球不是英才的足球,而是你我的足球,所以足球能大赢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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