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冲是他的故乡。
他从这里走出,在外闯荡了大半个世纪,主政过湖南、江西多少年。在他从全国政协副主席的位置卸任之后,他回来了,回到了这块养育他的故土。
我一直想到那个村子里去看看他
我们的汽车下了高速路,穿过一片开阔的田野,便拐进一座小山后面了。他的屋子就躲在这座小山下面。这是一栋湘北农村常见的普通农舍。屋前有一株大樟树,很伟岸挺拔,给这栋农舍增色不少。
时令已进入秋季,骄阳下,天气仍然很热。他从屋中走出来迎接我们,上身穿一件白汗衫,下身着一条休闲裤,普通得像一个当地的老农。他笑吟吟地把我们迎进了门。这原本是农家的堂屋,如今用做客厅,堂前摆着一台电视机,旁边放着一尊毛主席的石膏像。两边墙上,是我们湖南凤凰走出去的大画家黄永玉的画。左边的画面画着一个着汗衫的老头,躺在一张竹椅子上,悠闲而得意地摇着扇子。不远处,一个老婆婆正端着盆子,往地面撒着谷子什么的,一群大大小小的鸡,快快乐乐地在吃食。画的右上端,题着这样几句话,风趣、幽默:“小屋两间,坐也由我,躺也由我;老婆一个,左看是她,右看是她。”这幅画,惟妙惟肖地表现了主人当前的生活。
他是毛致用。今年,他七十又七了。
3年前,他从全国政协副主席的岗位上退下以后,就决定回到这个养育他的山村来长期居住。这里,有他许多童年的伙伴,他们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一起在地里玩泥巴,在塘里摸鱼虾,现在都老了,都是七老八十的人了。多年来,因为公务在身,他很少回村来与他们打打讲,叙叙旧。如今老了,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了,有时间了,应该回来同伙伴们打打伴了。他自己掏钱捡拾了一下自己的老屋,又在老屋后面加盖了几间房子,用来接待来看他的客人。他承包了村里的一眼鱼塘,每天扯草喂鱼,并种了一块菜地。他又掏了万把元钱盖起了猪栏,供侄儿喂猪,猪粪放入沼气池制沼气。好多年以前,他还在江西省任省委书记时,就派来一位专家,帮助村里搞“生态农业”。如今,已成气候了,村里家家打了沼气池,用猪粪制沼气,再用沼气渣子喂鱼、肥地。村里还有香港人投资办的养猪场,有沼气发电站。村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就可想而知了。
“听说你还喂了不少鸡?”“对!走,看看我喂的鸡去。”
我们跟在他的身后,向屋前的一个山坡走去。爬上去之后,见到用竹篾围的一片地,这就是他养鸡的地方,里面有一排矮矮的鸡舍。好几十只公鸡、母鸡,在这里或低头觅食,或悠闲迈步。还有一群刚出生的小鸡,跟在一只母鸡后面奔跑着。致用同志告诉我们:“这里有80多只大鸡,还有20多只小鸡。每天能捡好几十个蛋呢!前次胡锦涛同志来看我,我送给他60个鸡蛋。我说,这是我自己喂的鸡下的蛋,我的鸡全是喂的稻谷,绿色食品。锦涛同志笑着说:好,我收下了,一定带回北京去。”
停了停,他对我们说:“住在农村,至少有三个好:一是水好,二是菜好,三是空气好。”
他领着我们,看了他承包的鱼塘,他种的菜地,他的沼气池,也看了他掏钱盖的猪舍和他侄儿喂的猪。接着,他又领着我们去看那个香港人办的养猪场和旁边的沼气发电站。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是午饭时分了。致用同志将我们领到老屋的后面,这里有餐厅和厨房。餐厅很大,能摆放四桌,还堆放了不少的竹凳子。章彦武同志告诉我:“村里常有人来看他,他都热情地留别人吃饭。每年春节,他都要把全村六七十岁以上的老人请到这里吃一餐饭。一些五保户、家庭困难的老人,他总是要送上一点钱。他说,这些人,都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童年的情感,一直留在他心里。”
一阵阵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一样样的菜摆到桌子上。致用同志如数家珍地向我们介绍:“这鸡,是自己喂的。这鱼,也是自己喂的。这菜,更是自己种的……”我坐在他的右侧,端详着他:一身再平常不过的衣着,手臂、脸膛,被太阳晒得黑黝黝的。如果让他站在村民中间,谁又能猜得出他就是毛致用呢!
回到养育自己的这块土地上的他,融入童年伙伴中的他,心境如山泉之水,清澈、明亮。这是一种常人难以达到的人生境界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