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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球与人性

2006-07-11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理由 我有话说

历时30天,64场恶斗,德国世界杯已成为全世界最盛大的狂欢节。

我们当然可以从审美角度看世界杯。运动员拼抢时紧绷的肌肉如雕塑般浮凸,剧烈倾斜的体态与草坪形成优美的夹角,那神来之笔的劲射令足球在空中划过奇妙的曲线应声入网。这一脚能在瞬间传遍全球各个角落,成为当天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我们在欣

赏个人天赋的同时也赞叹明星球队的整合之美,攻防有序,潮起潮落,彷?有超自然机制在球员之间传递着灵犀。美学家告诉我们,动作之美无不源于信心。试看那些强队不论顺境逆境,一概气势如虹,信心十足。

然而,审美不是足球的全部魅力。画美歌美诗美都美,但你何曾听过人们在半夜三更揉着惺松睡眼爬起来去审美?

我们也可从政治学角度去看世界杯。来自五大洲的球迷手擎各自的国旗,脸上?着鲜艳的油彩,如洪水般?向东道国赛场。那些球迷生活在各自本土时或许素昧平生,?徨于现代人的冷漠与疏离,一旦他们登上看台立即确立了身份。他们为国家和民族的荣誉声嘶力竭、欢喜若狂、捶胸顿足。足球的泛政治化幽了政治一默。1998年法国捧得世界杯,在夜色中冲向香榭丽舍大道的人流打着“齐达内当总统”的标语,2002年韩国组委会的郑梦准也差点儿被提名为总统,似乎懂足球就会治国。

审美与国家归属都是人类心理的认知活动,?不具备普天之下的一致性,而笼罩在长方形绿茵场上空的魔咒,则需从人性更深的层面去寻找动因。

进攻,防守,快速反击,侧翼包抄,这些足球常用语?非源自足球。就连前锋、后卫、门将的称谓,以及看台上号角齐鸣、金鼓震天的语境,一切都直接来自战争。球场中线多像是楚河汉界。二十来人争抢一个圆球犹如夺取有限的资源,资源到手仍未见胜负,还要直捣龙门予以斩首。

体育人类学认为,足球是模拟战争的游戏或不携武器的战争。

人性像个大议会。在人性的殿堂里充斥着嘈杂争论的声音。科学家早就发现,人和其他动物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出于本能被多种力量所驱动――饥锇,性欲,攻击,逃避……这些本能皆为天造地设与生俱来,其中尤以攻击性最可怖。它不仅导致血腥与毁灭,还可独立于其它本能而孑然自傲。当你把一只喂饱的猫儿放在房中?放出几只老鼠时,猫儿仍会奋力扑咬,而且往往是扑咬跑得最快最远的那只老鼠。对我们来说,坏消息是人和猫儿一样,饱食终日却仍有攻击性。好消息是人类发明了足球。

人类为了抑制攻击性发展出诸多文化禁忌――道德,良知,法律。不过,道德有时沉默,法律有时虚伪,致使世界陷入一次次永不厌倦的战争,而强大者对战争的反省能力几近于零。由肾上腺与荷尔蒙驱动的攻击性仍需得到发泄,于是出现了仪式性的攻击,早先是古罗马竞技场的悲剧,后来是现代体育,足球应运而生。

足球把原始冲动升华,替代以健康行为模式,?用严格的竞赛规则加以约束,为人们的战斗热情装上安全阀门。足球相较一对一的球类缠斗更具团队精神,因此也更具国家社会形态的象征性。足球比场地狭促的篮球拉开更大时空,赛场上波澜壮阔,看台上风情万种。足球因进球频率最低而使每一次攻门都显得弥足珍贵,不确定的悬念致使整个过程更觉勾人魂魄。90分钟踢下来,台上台下人们的战斗热情已大量释放,就连守在电视机前神魂颠倒的观众也得以松弛。

如果战争不是地狱,它就是洗涤剂。在世界杯中你可找到人性中许多干净元素?团结、友爱、和善、公正、风流倜傥、潇洒宽容……

人类绝不缺少避免生灵?炭的智慧。仅以欧洲为例,1503年法国与西班牙两大军团在意大利南部剑拔弩张。西班牙军中一位意大利团长提出挑战,由法国和意大利各自选派13名士兵格斗(很接近足球队人数),而对峙的大军则充当观众。片刻后骄傲的法国选手都被意大利人制服。而西班牙统帅贡萨洛优雅地掏出金钱为俘虏赎身,一场大战遂消弭于无形。

可叹直至二十一世纪,战争阴霾仍在地球上空低垂。

“距离为杀人者提供了帘幕。”诺贝尔生理学奖金获得者康罗・洛伦兹曾忧虑地说:“人们在按下现代遥控武器按扭时,情绪上的感受都被蒙蔽着。”而今在阿富汗和伊拉克看到他的话不幸言中。

全世界有四十亿球迷,几近全球人口的三分之二。球迷们应以惯有的神圣热忱最先站出来对手握导弹按扭的人说:“慢着,让我们先来踢一场足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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