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7日,《人民日报》率先披露一则消息:西藏现有藏羚羊近15万只,1995年至2005年,每年平均增长率为7.9%。
这些数据源自刚刚出炉的《西藏藏羚羊生物生态学研究报告》。这项研究历时18年,参与者119人次,行程
18年间,参与者走马灯般换了几茬,唯有一副熟面孔自始至终:项目负责人刘务林。
刘务林,1953年生于山西省兴县,1979年3月从山西省林业学校毕业后,主动要求到西藏工作,被分配到自治区林业调查队。在雪域高原,他度过了27载,从一名普通技术员成长为西藏自治区林业调查规划研究院院长、国内著名生物学家,被誉为高原生态“活地图”。
察隅惊马落下三等残疾
1983年4月,刘务林带着3名助手,雇了7匹马,到林芝地区察隅县慈巴沟考察自然保护区。
7匹马中,有一匹烈马。别人不敢骑,刘务林便留给了自己。行到第3天时,路的痕迹渐淡,只好沿着结冰的河道走。刘务林的马刚踏上去,蹄下一滑,险些摔倒。受了惊的马猛一尥蹶子,把刘务林高高抛起,甩向几米远外。刘务林腰部一阵剧痛。
躺了两天后,刘务林撑着伤痛,又领着队伍出发。前面只有猎人走的路,马无法行进,大家只好背着行李,匍匐前进。整整走了4天,才到达沟底。
这次考察效果明显:察隅慈巴沟被列入自治区级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扭角羚从当初的六七百只繁衍到上千只。
但刘务林本人却为此付出了巨大代价:第四腰椎粉碎性骨折,被评为三等残疾。至今,腰疼病仍不时折磨着他。
墨脱惊蛇收获意外惊喜
1983年5月底,刘务林率领考察队,徒步翻越海拔4000多米的雪山,沿着雅鲁藏布江进入我国唯一不通公路的县――墨脱。
这天,刘务林和队员桑杰从墨脱乡赶往背崩乡。途中,一棵倒伏的大香樟挡住了路,他们便顺着倒木去采摘带花果的枝叶标本。刘务林正准备跳下距地面1米多高的倒木时,桑杰突然压低嗓门叫道:“别跳!老兄……快看……那是什么?”
刘务林一看,顿时双腿发软:两步开外的草丛中,有一条2米多长、手臂般粗的大眼镜王蛇!
此时,大眼镜王蛇正在孵卵,身下有20多枚鸡蛋大小的蛇卵。受了惊的大眼镜王蛇已作好了进攻的准备。刘务林大气不敢出,努力保持镇静。
忽然,他脑中闪出一丝狐疑:大眼镜王蛇是热带地区的标志性动物,墨脱在纬度上并非属于热带地区,怎么会有它呢?
虽然心里惊慌,但他不肯放过这难得的机会。他示意桑杰举起竹竿作掩护,自己慢慢掏出相机,轻轻按下了快门。随后,他猛地跳下倒木,朝桑杰大喝一声:“快逃!”
两人提气狂奔,直到一里多外才敢回头。
从这条大眼镜蛇身上,刘务林得出结论:墨脱独特的小气候属于热带生物延伸地区。
一次惊吓,竟让他收获了意外的惊喜。
轰动国际生物学界的发现
1994年,桑日县发生一起盗猎鹿的案件。被盗猎的是什么鹿?森林公安局请刘务林鉴定。
刘务林一看鹿皮、鹿角,脑袋轰然一声:这不是失踪50年的西藏马鹿吗?
在《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中,西藏马鹿排列在白唇鹿之前,极其珍贵。由于遭到人类滥捕,加上环境变迁等原因,1990年,国际濒危物种研讨会正式宣布:西藏马鹿已绝种50年。
刘务林连忙找到当事人,确认是在桑日县增期乡盗猎的。他决定探个究竟。
次年10月,刘务林邀请专家,再次来到桑日县。在当地牧民家里,他又发现了同样的鹿皮。几位专家立刻请牧民当向导,满山遍野地寻找,终于在增期乡增期沟里发现了200只左右。
随后一个月,他们走遍桑日县和邻近乃东县、错那县。除了在错那县发现十几只外,其他地方均无踪影。他们得出结论:这就是西藏马鹿。
1996年4月,他们的论文在英国《国际动物与植物区系》上刊登后,立刻轰动国际生物学界。
国家林业部和西藏自治区对此高度重视,在桑日县的增期和白堆划定核心保护区,禁止猎杀。2000年12月,山南地区林业局调查发现,其种群数量已增至300只左右。
险些被雅江瀑布搅成肉酱
2001年4月,世界上最深的峡谷――雅鲁藏布大峡谷被批准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为了区划这个保护区,刘务林险些被雅鲁藏布大瀑布搅成肉酱。
那是1999年5月,刘务林带领自然保护区区划考察队进入雅鲁藏布大峡谷。在大峡谷深处,有一个上世纪九十年代才被发现的雅鲁藏布大瀑布。
这是个宽40余米、高30余米的湍急瀑布。一根数十米长的巨大树干被冲下瀑布后,就像洗衣机里的衣服被疾速搅拌,几个回合后,便被揉成木屑。
为近距离拍摄大瀑布,刘务林和几名队员腰系粗绳,沿着湿滑的石崖小心翼翼地往下挪动。这时,一名队员没系保险绳就爬了下来,刘务林赶紧解下绳子递给他。刘务林站直身子,刚摁了两下快门,脚下一溜,身子就往外倾。他急忙回身,十指使劲抠住石缝。瞬间,8个手指的指甲被齐齐绷断。然而,根本无济于事!人,仍然缓慢而不可抑制地沿着石崖下滑!脚下10余米深处,就是那个眨眼间能把大树揉成木屑的巨大漩涡!刘务林望望漩涡,感到已离死亡不远。
突然,他的心跳骤然加快,因为他看到了生机!下方,两个队员正在聚精会神地摄像,雷鸣般的激流声,使他们对头顶的险情浑然不觉。
刘务林像只壁虎一样,紧紧贴住石崖。近了,近了!他一伸右腿,迅速勾住摄影师徐建明的右腿,身子借势一跃,手脚并用抠住石缝,攀上了石崖!
当他攀到崖顶时,才发现,几位同伴面孔煞白,全都瘫坐在地上。
改写渔鸥不在西藏繁殖的历史
2001年6月,刘务林第四次踏上错鄂湖东端的桑勒日热鸟岛。
桑勒日热岛是西藏鸟类数量最多、密度最高的鸟岛之一。1987年至1997年,刘务林曾先后3次到该岛考察。3次记录都显示,岛上的优势鸟群是棕头鸥。这是一种棕头、红嘴、红腿、红脚趾的猛禽。
这次,刘务林一上岛就吃了一惊:岛上的“主人”怎么换了?出现在眼前的,是黑头、黄嘴(红嘴尖)、黄腿、黄脚趾的渔鸥成鸟和灰白色幼鸟群,而棕头鸥却了无踪影。
此前,在国内外的文字记录中,渔鸥仅是西藏的旅鸟(过路鸟)。
为什么斑头雁、赤麻鸭等性情温和的鸟类依然存在,而与渔鸥同属猛禽的棕头鸥却不见踪影?刘务林找到了原因:其他鸟类与渔鸥的繁殖季节错开,当渔鸥要孵卵、育雏时,这些鸟类已经完成育雏任务,而棕头鸥与渔鸥的繁殖季节相同,由于渔鸥个体比棕头鸥大三分之一,在残酷的竞争中,棕头鸥成了渔鸥手下败将,只好迁徙别处。
刘务林还进一步得出结论:渔鸥主要以鱼类为食,且食量比棕头鸥大,需要有丰富的食源,这一现象说明申扎自1995年被定为自治区级自然保护区以后,已为动物提供了安宁的生活环境和丰富的食源,条件比渔鸥原来的繁殖栖息地更优越。
刘务林的发现,不仅使这个小岛成为迄今我国海拔最高、数量最多的渔鸥繁殖地,也改写了渔鸥不在西藏繁殖的历史。
揭开“野人”和“雪人”真相
上世纪五十年代,西藏传出发现“野人”的消息,引起世界各国科学家的极大关注。
喜马拉雅山区是雪人传说最多的地方,经常有人在雪线一带甚至雪山上见到这种传说中的“雪人”:能直立行走,身体毛色多为灰白色,脚印似人且较长,个头比一般人高,有时手里还拿着根木棍。
真有“野人”或“雪人”吗?从1990年起,刘务林开始了长期的野外跟踪调查。他访问了大量目击者,收集了大批物证和线索,还
先后在墨脱、吉隆、朗县和珠峰附近的定日等地十多次发现所谓的“野人”,但最后考察发现都是棕熊。他还看到“野人”的脚印,长二三十厘米,与小孩的脚印很相似。但经过分析,他认为这些脚印都缺乏足弓,仅具趾垫和掌垫,实际上是棕熊留下的脚印。
在墨脱考察时,有一天晚上,刘务林听到一种奇怪的野兽吼叫,当地老百姓都说是“野人”。第二天,他却发现了棕熊遗留下来的毛发,脚印也是棕熊的。
在喜马拉雅山区,有两次,当地牧人很准确地描绘“雪人”的形象后,刘务林特意去蹲点调查,结果发现是体毛较浅的棕熊。
墨竹工卡县的止贡提寺保存着一块“雪人骨头”,1994年,刘务林在实验室里检测了这块骨头,证实这块所谓的雪人骨头就是棕熊留下的。
传说中的“野人”或“雪人”,都是两脚直立行走,而两脚直立行走是人的特征。刘务林则认为,对棕熊来说直立行走并不罕见,它在平地时或通过短距离湿地时就经常直立行走。
经过十多年的野外观察研究,刘务林坚持自己的观点:所谓的“野人”或“雪人”,其实就是与人体型接近的棕熊。(作者系人民日报记者)
(本版照片均为资料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