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吴力田摄
叶廷芳
研究员、博士生导师。1936年生于浙江衢州,1961年毕业于北京大学西方语言文学系德语专业。留任助教后,于1964年进中国(社会)科学院,从事德语文学研究至今。先后任文艺理论研究室副主任、中北欧文学研究室主任;中国作协、剧协会员,中国外国文学学会理事,全国德语文学研究会会长,中国环境艺术学会理事,全国政协委员。主要著作有《现代艺术的探险者》、《卡夫卡・现代文学之父》、《现代审美意识的觉醒》、《美的流动》、《遍寻缪斯》以及学术论文数十篇;有卡夫卡、迪伦马特、施托姆等人作品的译作多部以及编著《论卡夫卡》、《卡夫卡全集》、《外国名家随笔金库》、《外国百篇经典散文》等30余部。此外有相当数量的散文、随笔和有关戏剧、建筑与艺术方面的评论文字。
叶廷芳是个兴趣广泛、视野广阔的学者,除专业研究外,他的“触须”也常常伸向文化艺术(包括建筑)领域,并把他的兴趣与国家建设联系起来,关注某些社会文化热点问题。近20余年来,他把他对建筑的兴趣和知识用于古城、古村落的保护,积极为之奔走呼号,发表了许多中肯而独到的见解。
7月份,叶廷芳联名李燕等13位全国政协委员,提出了一份《古城改造不宜大拆大建,追求“焕然一新”》的提案。
提案中说,关于有历史文化价值的古城的保护和改造,始终牵动着众多百姓的心。由于有关专家们和社会有识之士的呼吁以及政府的重视,近年来一个正确的理念逐步明晰起来,即由个别保,提升为成片保:不仅保护某些文物个体,还要保护它周围的原生环境;不仅保护某些珍贵的古建筑群,也要保护某些历史悠久或文化底蕴深厚的街区。这样一来使得我国古城保护与建设的矛盾得到缓解。特别是国务院批复北京市总体规划时,明确提出对北京古城要实行整体保护原则。这无疑是值得庆幸的大事。
然而,在执行过程中,有关部门在“如何保护”的问题上仍存在误区,一个普遍现象是大拆大建,追求“焕然一新”。北京古城的黄金地段前门大街和东城区的御河历史保护区正在这样做。据了解,全国古城中这样做的还不在少数。叶廷芳强调,我们认为,这种“铲掉重来”的保护思路与成片保护、整体保护的精神是相违的。
在叶廷芳的眼中,前门大街是北京的“脸面”,也是北京迄今剩留的古都风貌最浓郁、人文意蕴最深厚的保护区,它也是两座巍峨的城楼――前门和正阳门――的“护裙”或原生环境,绝不能“铲掉重来”。改造中一定要保持主街道原来的宽度和两旁房屋的现有天际线,使它们与城楼保持固有尺度的比例关系和映衬强度。
否则就等于撕开城楼的护裙,是莫大的环境破坏!御河保护区的改造工程目前从平安大道至帽儿胡同的“御河带”已全部铲平了!损失了一些有价值的古建筑。从平安大道至东皇城根这一带,据最近有关部门贴出的告示称,这一段古河道两旁的建筑物也要大拆,涉及400多个院落!叶廷芳说:“这一带切勿再动‘大手笔’,切勿伤及有价值的古民宅!追忆过去,不一定都要恢复过去的形貌,何况有许多古物你想恢复也做不到了。比如,现在要使什刹海与通惠河重新沟通就不可能。而鉴于什刹海来自玉泉山的水源已断绝,局部挖开一段御河,将来只能死水一潭,变成‘新龙须沟’,那时则悔之晚矣!”
“凡是被确定保护的片区必须从整体上承认它是文物,既然是文物,首先要维护它的历史原初性,即千百年来历史地形成的现状,不仅要尊重它的有代表性的建筑形式和风格,而且要保持它的城市肌理,即街道和里弄或胡同的基本格局。须知这些街道和里弄、胡同叠印着多少代人的无数脚印,饱和了多少人的音容笑貌。你若把这些铲除了,‘旧貌’固然换了‘新颜’,但历史没有了,古韵没有了,生命的记忆没有了!你还‘保护’什么呢?”叶廷芳强调。
叶廷芳认为,对于古城内某些保护片区确实存在着杂乱破旧的现象,对这些现象进行清理和改造无疑是必要的。但他提出,这种改造应该是“渐进式、织补式”的,而不应是速决性的;是个别性或局部性的更新,而不是一次性的全部铲除和重建。这就像一件有价值的衣服,破了应该织补,而不是撕碎了做新的。叶廷芳还说,保护区内适当盖一些档次较高的、又能与古城风貌相融的房屋如四合院之类是可以的,但数量不宜太多(古代也不全是高档四合院),以尽可能维持被保护片区原住居民的构成基本不变。否则,就会出现“赶走一拨穷人,迎来一拨富人”的现象。
“我国人民的文物保护意识刚刚开始觉醒,但远未完全觉醒,睡眼惺忪中,容易走入误区。”叶廷芳提醒道。他说自己对于古城保护的意识也是一步步根据现实的发展慢慢提高的。过去在北大念书时经常去圆明园散步,面对一片荒凉,他就想:有朝一日国力雄厚了,一定要求政府把圆明园重修起来!但后来经常到国外走走,看的书也多了,才发现那个想法不对头了:“废墟也是一种美”,并且就某种意义而言,这种内敛的凄美比张扬的华美,更具审美价值,而“美是不可重复的”,更何况,圆明园是国耻纪念地,重修了,意味着圆明园第三次浩劫。为此,他在政协曾先后两次提案,每次征集近50名委员签名:反对重修!
作为全国政协委员,叶廷芳说自己除了关注古城保护、古村落保护等文化问题外,还关注平民的生存状态,特别是农家子弟的上学问题。因为当年他自己就是从农村出来的。
虽年近古稀,叶廷芳仍思维活跃,对许多学术问题怀着浓厚兴趣。但他也抱怨:由于频繁的社会义务难能排除,加上两大“健康杀手”(糖尿病和冠心病)的威胁,使自己的卡夫卡研究迟迟不能告一段落,已转入别的课题。对此他感到十分焦虑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