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的中秋之夜,我在河北一个小县固安的大队小学教“复式班”。每天进教室,一边是一年级的语文,另一边是四年级的算术。给这半边讲课,就让那半边自习。十分钟后,再把两边对调过来。我为什么要到大队教书?就因为中央轻工业部干校就在村子旁边。每周回北京有班车,车费两毛,我花得起。这天的前半夜,我就是在
进入支书的院子,月光如水,梨树下摆了一个炕桌,上边摆满花生米、酒和猪头肉。女孩她妈招呼我坐下,支书就大嗓门说开了:“干校那儿多好啊,都是一水儿的北京人啊,都想家了吧?我估计着,你徐老师落到我们村子,总有结束的一天!等您重新得势的时候,可别忘记我们庄稼人哪……”他随后一再叮嘱我严管他们小妞,“打也打得,骂也骂得,一定要让她有出息,将来能嫁个好人家儿……”我微笑答应,但心中早就想准:对不听话的女学生至多骂两声,绝对不能像民办教师那样,举手就是一巴掌!我毕竟是外人,人家女孩在家里是心肝宝贝,可不能鲁莽啊……
不久又开学,我被调进县城教高中了。再不久,我就调回北京,从事我当初学过的专业去了。固安就在北京南边一百华里处,但我一直没回去。后来偶然遇到村里熟人,得知支书病故,他闺女也出嫁了。
三十年后我在北京搬进新居。隔壁正装修,是请农民工干活儿。一个农妇出出进进,说话嗓门挺大,口音就像固安那疙瘩的。某晚这农妇又来了。她进门之际我扫了一眼,怎么如此眼熟?就像我当年的那个学生?她也仿佛有意躲避我。一问邻居,得知她是工头媳妇,专管做饭的差事。我没敢跟进去,心颇不安。抬头望月,恰巧又是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