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乐平是浙江杭州市中医院肛肠科主任、全国中医肛肠诊疗中心浙江省技术协作中心主任。这位深爱中医的青年专家难以理解,作为祖国文化瑰宝的中医,中国
网上签名引发轩然大波
周乐平给南京市中医院副院长、中华中医药学会肛肠分会主任委员丁义江打了个电话。
“我很难理解!”丁义江获悉此消息,情绪激动。
事情的缘由是这样的。10月7日，中南大学教授张功耀在互联网上发起了取消中医的征集签名活动,提出建议:告别中医中药;删除宪法第21条关于中医的内容,中医5年内退出国家医疗体制,回归民间;立即停止中医中药研究等。这一签名活动得到了上万人的响应。
南京市中医院院长李俭对网上签名的反应也很震惊。她在接受记者电话采访时说,中医药博大精深,对中华民族繁衍昌盛功不可没,在中国现代卫生事业中的地位不可替代,怎么能轻言取消呢?
浙江萧山牙科医院院长杨维智说:“我是西医,但我敬佩中医。在西医传入中国前,中医是中国人数千年来治病疗伤的唯一方式。目前世界上认同中医的人越来越多,美国已特许中医进入,韩国正在把中医改为韩医,并申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难道我们要等国外大力借鉴与倡导中医时再去振兴中医?这岂不要贻笑大方?”
10月16日,正在杭州市中医院看病的郑先生则有他的看法。他说已在网上看到签名活动。“中医取不取消关键在中医本身。有作为才有地位。现在有些中医院,从检查手段到用药,都以西医为主,我想这很说明问题。”
取消中医签名事件引起了卫生主管部门的高度重视。卫生部新闻发言人10月10日明确表示,这一行为是对历史的无知,也是对现实生活里中医药所发挥的重要作用的抹杀,卫生部坚决反对这样的言论和做法。
中医存废之争由来已久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国对中医的存废之争由来已久。
周乐平指出,最先提出废止中医的是100多年前她的一位浙江同乡――清代儒学大师俞樾。
俞樾1879年发表《废医论》,明确提出废除中医的主张。接着,曾留学日本的浙江医师余云岫扛起了废医的大旗。他在1916年出版的《灵素商兑》一书中极力主张废止中医的观点,流布甚广。
1929年,国民党第一届中央卫生委员会在当时卫生部副部长刘瑞恒的主持下,提出了“废止中医案”,最终因受到社会强烈抵制而未果。“‘废止中医案’使废止中医由民间进入政府机构。”周乐平说。
“1950年,新中国卫生部召开第一届全国卫生会议,余云岫在会上提出了‘淘汰多数,保留少数,加以改造,变为医助’的‘改造中医案’。”周乐平介绍说。
百年废医之争,至此次网上签名事件达到高潮。
“照此下去,用不了10年,中医药将毁在我们这一代人手上!”我国中医药泰斗、广州中医药大学教授邓铁涛发出这样的慨叹。
而在日本,医学权威大?敬节在弥留时嘱其弟子:“现在我们向中国学习中医,10年后让中国向我们学习!”
已成为“活化石”的中医,真要成为“化石”了吗?
中医生存面临现实困境
“中医现在确实面临困境。”周乐平说。
从中医人才来看,民国初年,我国有中医80万人,1949年有50万,现在不到30万人,而其中真正能用中医思路看病的不过3万人。
从中药的销售来看,据世界卫生组织统计,目前世界植物药市场年销售额约160亿美元,其中日本占80%,韩国占15%,而中药发源地中国却只占3%到5%,去年我国的中药出口额仅有8亿多美元。
从医疗机构来看,用我国中医学泰斗吕炳奎的话说:“现在的中医院,除极少数坚持以中医药为主的方向外,大部分已名不副实,名义上是中医医院,实际已经变成了中西医结合医院和西医院,只是门诊上用点中药。病房里已完全西医化或半西医化。”
从培养人才来看,在高校,中医药学西医化非常严重,学生学的内容多为西医,中医经典竟被列为选修课,甚至中医学博士都不读《黄帝内经》。邓铁涛指出:“现在的中医教材存在很大问题,掺杂了过多的西医理念,冲淡了中医自身的理论基础,这让一些中医学生丧失了对中医的信任和信心,丢掉了中医的根本。”
此外,中医师资格考试,考的多是西医内容;中医执业医师必须具有4年医学院校学历才有资格参加考试,而中医的培养模式是师徒传承,许多有实际经验的中医师因无本科学历而被排除在执业医师队伍之外;许多中医医术和秘方失传和流失,中医药也随着名老中医的流失而逐渐消亡。
一个令人痛心的事实,一个令中医无奈的事实!
中医的衰落使众多关心中医之士焦虑不安。为了保护中医,我国近年开始酝酿申报世界文化遗产。今年2月,中国传统医药申报世界文化遗产委员会专家组确定,将中医理论、诊法、疗法、方剂、中药等8项内容列入中国传统医药申报国家文化遗产第一批名录。
中医复兴出路何在
耐人寻味的是,中国有人在忙着废止中医,许多国家却在极力推行中医。
今年9月,第八届东盟中医药学术大会在印尼召开。会议呼吁东盟各国重视中医药的发展,确定中医在各国的合法地位并扩大其发展空间,取消某些对中医药发展不利的规定和条例,以充分发挥传统医疗的特色。
邓铁涛透露,美国现有35个州和哥伦比亚特区批准针刺医疗活动。目前美国从事针刺的医师有1万多名。每年有100万以上的患者接受针刺治疗,治疗人次达1000万之多,每年按摩的人数约7500万人次。1998年,全美草药销售额约达35亿美元。
美国明道大学校长、美籍华人名医张绪通博士说,当年尼克松访问中国后带回了针灸,动手术用针灸麻醉患者不感觉疼,此事曾轰动美国。几十年过去,针灸已在许多国家风靡。据世界卫生组织统计,目前全世界约有40亿人用中草药治病,今后5至10年,全球中药销售额将达到2000亿―3000亿美元。
韩国在成功地申报端午节后,正试图将中医改为韩医申报世界遗产。
如果中国的中医被韩国申报世界遗产成功,中国人将如何面对这种尴尬局面?
“我们不能没有中医!”邓铁涛说,“中医中药是几千年来中华民族同疾病作斗争的伟大成就。中医药不仅是中华民族的宝贵文化,也是世界人民文化的精华。”
其实,全国各地为振兴中医作了许多努力。
广东设立高规格的中医研修院,遴选中医药基础扎实、临床经验丰富的学员,由名老中医集体带徒,培养新一代的“中医大家”。
上海举办“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高级研修班”,即“中医博士班”,公开选拔100多名拥有硕士学位的优秀在职中医参加培训,最终遴选出20人到名中医门下攻读博士,这20名中医是从63位有30年从业经验的老中医药专家中遴选出来的。
李俭提出,中医药界应把“繁荣学术,提高疗效”作为重点,突出发扬在传统专科与医疗上的特色与优势,创出品牌。
“中医若在我们这代人手中消失,我们将成为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周乐平说，“中医不是取消的问题,而是保护和发展的问题。”
有专家建议,振兴中医首先必须重铸中医魂,为中医正名,清除一切歧视中医的错误观念;其次是必须为中医立法,应该有一部《中医药法》;第三是国家要给中医更多的扶持,设立专项基金抢救名老中医和秘方验方,开办实验性的纯中医医院,改变中医院全是中西医结合医院或是西医院的现状;第四,中医药界应深刻反思自身的缺陷与不足,比如要打破秘方验方秘不外传等单线传承的局限,同时中医从业人员应切实提高自身的素质。
10月15日晚上,记者拨通了丁义江的电话，正欲离家连夜赴京的他说，全国肛肠学会将发表一个声明，对网上签名事件作出回应。他坚信，中医能走出困境！
照片说明：中医中药是几千年来中华民族同疾病作斗争的成就积累，它的传承和发展离不开公众的支持。本报记者郭红松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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