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先生早年参加
蔡先生一直身体很好。不料那年元旦他早晨起来写信竟染轻度中风,家人立即把他送到协和医院,我赶到医院时,看见医生让他躺在走廊的木椅上输液,我当即找医院的有关部门交涉,请求让蔡先生住进高干病房。人家却说,按医院规定,只有副部级或一级研究员才能住高干病房。我说,蔡先生是革命老同志,已达86岁高龄,又是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重要专家,早在上世纪50年代就是二级研究员,应该给予照顾。但医院有关部门就是不能通融,而普通病房又一时没有床位。我深感这种官本位制度的可恶!却又无可奈何!蔡先生当时神智尚清醒,只好征求他和蔡夫人乔象钟同志的同意,通过天坛医院一位医生的关系,让蔡先生住进天坛医院。没有料到,在协和医院走廊的木椅上输液几小时,蔡先生竟染了感冒,几天之后又转为肺炎,天坛医院用了各种药均不见好。我又赶到通州的肺科医院请来专家会诊,发现是感染了金球葡萄菌,现有各种抗菌素均未能奏效。医生束手无策,终于眼睁睁看着蔡先生离开了人世!
蔡仪先生是我的老师和老领导。上世纪50年代我在北京大学学习时,即欣逢他为我们讲授美学课,他对于概念定义的严谨和讲授逻辑的严密,给我留下深刻印象。1960年我分配到中国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工作,即进入蔡先生领导的文艺理论组。那时我写过一篇学习毛主席著作的读后感,不到三千字的短文,蔡先生给我提出18条具体的修改意见,使我非常震惊,为他治学的严谨认真和对青年的高度负责深深感动!
后来,我担任《文学概论》编写组的学术秘书,协助蔡先生做些具体工作,接触更多,对他严谨的治学风范有了更多更深的体会。《文学概论》的编写数易提纲。最早的提纲曾以毛泽东文艺思想为纲,大体接近当年山东大学的《文艺学新论》,后来被列入大学文科教材。我们统一在周扬同志的领导下工作,先后召开过北戴河会议、天津会议和前门饭店会议,听取全国各地专家的意见。记得当时参加会议的除了周扬、林默涵、何其芳等领导外,还有郭绍虞、朱光潜、王朝闻、毛星、唐?、杨晦、叶以群、王季思等著名学者。每次听取意见后都要对提纲做修改,在这过程中,蔡先生总是极其耐心和虚心听取各方面的意见,甚至不惜将原有提纲推倒重来。最后,是以反映文学的本质规律、作品结构规律、创作规律、鉴赏批评规律和文学发展规律来重拟的提纲,大大小小的修改不下几十次。其从善如流,求真务实,又始终坚持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精神,对我的教育实在很深!特别是编写组各章执笔人的初稿完成后,蔡先生又花整整一年的时间,对初稿做了十分细致严谨的修改,有的章节甚至重写,这种精益求精、字斟句酌的科学精神,终于保证了这部集体协作的书稿的学术质量。虽因历史时代的关系,该书的某些方面存在难以避免的认识局限,但其体系的严谨,内容的赅博,引证的丰富和论述的简明,至今仍为许多学人所称道。
自上世纪70年代末,我被调往当代文学研究室工作,从此脱离了文学理论的研究,也不再有机缘参加蔡先生后来主持的美学研究,就我个人来说当然是件憾事!但在蔡先生领导下的几年工作,使我有机会亲近他的学术风范,则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怀的。值得欣慰的是,蔡仪先生为代表的美学学派迄今已有许多传人,他们在自己的研究领域里都有理论的发展和建树,蔡夫人乔象钟先生所写的《蔡仪传》也已问世;蔡先生的10卷文集又出版了。我想,对此蔡先生一定会含笑于九泉的。蔡先生作为我国马克思主义的卓越美学家、文艺理论家,对于后学来说,他的著作将会成为我国学坛和我国人民的宝贵精神财富;他的求真务实、精益求精的严谨治学风范,也一定会成为鼓舞我们全体学人鞭策自己前进的光辉的学习榜样!
愿您安息吧,蔡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