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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兰・昆德拉 |
布拉格“洛阳纸贵”
三年后的今天,当我再次步入卢克索书城,已然怀着截然不同的心情。因为《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在问世22年后,终于首次在捷克出版发行了!然而,书店里没有引人注目的大幅海报,没有散发墨香的新书在畅销书栏里排列,更没有想像中人头攒动的场景,拿在手里的照相机顷刻间成了多余。“这本书恐怕还没上架吧?”怀着好奇的心理,连忙询问正在整理图书的年轻店员。“对不起,卖完了!”这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脸上堆满歉意。“卖完了?可是,这书才出来一个星期啊?”见我有些纳闷,小伙子解释说,从刚上架那天起,买书的读者就络绎不绝,光他们一家书店平均每天能卖出100多本,现已把所有库存都卖完了。“不只是我们这儿,布拉格的书店都没有,如果想买,还要再等二十多天。”小伙子笑着宽慰道。记者随后又跑了几家书店,果然如他所言。第二天,捷克媒体也开始报道这一“洛阳纸贵”的新闻。原来,捷克人对这本书的渴望和热情也积累了22年之久。
由于当时的政治环境和各种客观因素,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被禁止在捷克国内发行。1985年捷克语版第一次发行,是由一个捷克人创办的加拿大公司在海外出版的。当时只有少数翻印本流入捷克,因此大部分捷克读者没有机会阅读此书。
这次正式出版此书的是昆德拉家乡布尔诺的“亚特兰蒂斯”出版社。也许出版者认为每个人都看过这本书了,低估了捷克读者的热情,第一版只印了1万本。这对于一般文学作品而言已算不少,毕竟捷克的总人口才1千万。但对于这本由本土作家创作的世界级名著,将1万本书投入市场仿佛“泥牛入海”,不几日便被抢购一空,并窜升至图书销售排行榜的榜首。据媒体报道,卢克索书城的经理已向亚特兰蒂斯出版社写信抱怨,说由于小说供应不足,给书店的声誉造成损失。此时的印刷厂不得不开足马力,加紧重印。读者们的反馈也同样热烈。文学教授诺沃特尼说,《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是捷克战后最出色的小说之一。而一名女士更夸张,她在读书俱乐部的网站上留言说:“这本书我已经看了10遍,每一遍都有不同的感受,主人公悲剧的命运让我深深感动……这是二十世纪最伟大的作品!”一位书店老板也感慨,如果这本书能早些回捷克,销售量至少还要多5倍。
为何迟迟“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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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家旅游品商店展出的捷文版《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一书。 |
对此,昆德拉的图书代理人斯尔茨卡解释说,昆德拉是个典型的完美主义者,《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法文版发表后,他仍在不断修改、完善。这表示他对以前的小说不够满意,因此就没有轻易把书投放到自己的家乡。有趣的是,由于小说的部分捷文手稿遗失,昆德拉不得不依照最近一版的法文版再把书“翻译”回捷克语。虽然是同一部小说,但翻译、重写对于追求完美的昆德拉来说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昆德拉在捷克文版的后记中也写道:“我希望这是一个没有繁冗和错误的最终版本,因为我恐怕再没有时间回头看它了。”昆德拉对自己小说的爱护是出了名的。就是这本《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在1987年时曾被著名导演菲利普・考夫曼改编成电影《布拉格之恋》,虽然这部美国影片受到了广泛好评,但却遭到了昆德拉的批评,他觉得电影没有忠实原作,之后便再也不允许自己的小说拍成电影了。
小说“回家”如此晚的另一个原因很敏感,虽然被昆德拉否认,但我们又不能不提,这就是昆德拉与捷克的复杂关系。昆德拉1979年被剥夺捷克斯洛伐克国籍,时年他已移居法国数载,并越来越向法语文学靠近,直到80年代中期开始用法语创作,他也越来越倾向把自己看作法语作家。这个行为在一些捷克人看来是不容易接受的。此外,昆德拉虽流亡海外,但对捷克国内持不同政见的知识分子却不能认同,他断然拒绝参加上世纪80年代反政府的地下运动,而是选择继续低头写作。
以哈维尔为代表的捷克知识分子不喜欢《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说它太“粗制滥造”,把是非说得太过简单。昆德拉显然被这些言行激怒了,不愿意再让自己的作品被同胞如此挖苦。无论是在他出走的东欧剧变以前,还是在哈维尔当总统的十多年间,昆德拉在捷克都未能被当作公众人物客观地对待。由于长期被忽视和异化的影响,在捷克民众去年评选“历史上最伟大的100名捷克人”当中,有着国际声誉的米兰・昆德拉仅排名第85,甚至比足球明星巴洛什还要靠后10名。不过昆德拉并不在乎名利,他以前回家乡布尔诺都用假名预定旅馆，私下约见好友，拒绝会见记者……或许，这次《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在捷克受到的欢迎程度，能令昆德拉的心得到些许宽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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