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江的侦察
新年的第一天,是渡江战斗开始的一天。前卫团已逼近江边之江界(渡口)进行威力侦察:江面宽约二百五十米,流速每秒一米八,南岸要下十华里壁陡的石山,才能至江边,北岸又要上十华里之
……
……渡口大道是敌人的防御重点,工事较强,兵力较多。渡口上游五百米处,南北两岸勉强能攀登上下,而敌人对此处没有大的注意。其余各处均是无法通行的绝壁悬崖。决心佯攻渡口大道,主攻渡口上游之羊肠小道。……
工兵部队赶制竹筏,作强渡及架桥准备。挑选了部队中善于游水的指战员十八人,准备游水过江,……
一次强渡
密云微雨,冷风冰水,强渡决定在二日进行。一切都配置好了,九点钟光景,渡口方面佯攻动作开始了。敌人慌忙进入工事,不断向南岸射击,大叫:“快点!共匪要渡江了!来了!打呀!”这方面打得很剧烈了。主攻方面的机关枪迫击炮也叫了,我第一批八个英勇战士,赤着身子,每人携带驳壳枪一枝,“扑通”一声跃入江中。在那冰冷的水里,游水极感困难,但在强烈的火力掩护下,十几分钟后,无一伤亡,到达彼岸,隐蔽在敌警戒线之石崖下。此时敌之警戒恐慌万状,大叫“来了!”“过来了!注意!”八个勇士虽然过去了,但交由他们游水时拉过去的准备架桥的一条粗草绳却因水宽流急以及身受寒冷刺激已无力气,无法拉得过去。
指挥员决心继续以竹筏强渡。第一个竹筏撑到中流,受敌火射击翻掉了。虽有八人已登彼岸,但无后续部队无济于事,只得召这八个人游回南岸。其中一个同志赤身冻了两点多钟,因受冷过度,无力游回,中流光荣牺牲。第一次强渡,遂告无效。
“水马”在乌江
……研究情况和吸取经验教训后,我们决定实行夜晚偷渡……工兵迅速赶制双层竹筏。……黄昏后,担任偷渡之第四团第一营,沉着肃静,集结江边,……第一连的五个战士首先登筏,并约定靠彼岸后用手电筒向我岸示光,以表示到达。在等齐一排人后,才开始向敌警戒袭击。第一筏偷偷地往江中划去;敌人并未发觉。四周仍然沉寂,只断续地在打零枪。第三连连长毛正华率传令员一人(马枪一支),轻机枪员二人(机枪一挺),登第二筏再往江中划去。第三、四筏是预定在望着前者登岸后再去。第一筏出发已二十几分钟之久了,还不见电光显示,是否已靠彼岸,实难猜测。在弄清情况前,第三、四筏暂不出发。一个钟头后,第一筏的五个战士沿南岸回来。据报因水流太急,黑夜里无所指向,划至江中被冲顺流而下两里许,才靠南岸,弃筏沿岸摸索而回。在这种情况下,第二筏已靠彼岸亦被水冲走,就更难判断了。然而不管如何,有再划一筏,再试一下的必要。可是,第三筏划至中流,已无法再进,不得不折回。直到此时,第二筏的毛连长仍然毫无消息。这样偷渡又告无效而停止。
坚决突过去
时间宕延,敌情紧张(蒋贼之薛岳纵队尾追我军),军委电促迅速完成任务,……只有再思再想,想出更好的方法来完成任务。随即决定在白天再行强渡……
……
3日九时,强渡又开始了。我们对大渡口仍然只以小部队佯攻。渡口上游五百米处,在我浓密的火力掩蔽下,装好了轻装战士的三个竹筏(共十余人)一齐向敌岸划去。敌人虽拼命向渡筏射击,但在我猛烈火力扫射下,不敢沉着射击。三个竹筏上的战士在划到中流以前,均未受伤亡,一个划手同志虽竹篙连断三根(三次被敌火打断),但不管敌火如何,还是坚决继续强划。两岸火力正酣密时,三个强渡筏子离敌岸不远了,敌人极其恐慌了,拼命向强渡的“水马”射击。谁知道正在敌军士哨的抵抗线脚下石崖里,突然出现了蠕蠕欲动的几个人。……贴近着敌人军士哨阵地的地方,突然间响起了对敌人作抵近射击的轻机枪。接着是一阵手榴弹爆炸声,把敌人的军士哨打得落花流水。从石崖底下冲上去的几个人,迅速占领了敌军士哨抵抗线,接应了我三个竹筏上的小部队迅速登岸。这时,的确大家都感到奇怪,那从石崖底下冲上去的几个人是准呢?“是毛连长他们呀!我看一定是他们!”……
江边过夜的毛连长
战斗在开展着,强渡在继续着,这且搁下再说。提前说一说我们的红色英雄怎样在敌人脚下过夜!――毛连长于2日晚偷渡时,率战斗员四人登第二筏。这个竹筏不知怎样竟然靠了彼岸。在他们登了岸后,总是望着后续再渡,却总不见来。他们用了一根火柴示光,但因离敌太近(离敌人只二三十米)不好过于现光,南岸并未看见,结果两岸彼此都无从判断……
总共不过只登岸五个人,后续部队没能来。在这种情况下,毛连长只得等着机会再动作了。……一个战士向连长提议说:“我们去打坍这上面一班人吧!有把握!”毛连长阻止说:“我们几个人去同敌人打,固然可以把这一班人打坍,但并不能解决问题,特别会泄漏秘密,暴露意图,反而对整个行动有害!”毛连长招呼着四个战士紧紧围在一堆,忍冻过夜。……过了一会,一个战士(轻机枪班的)突然不在了……毛连长警惕地思考着在这极恶劣的环境下,这个新战士(不久前才从白军中俘虏过来的)会不会投敌告密?毛连长急忙告诉其余三个战士:“万一敌人发觉我们,只有坚定沉着地待敌靠拢后以手榴弹对付,打死他一些后,实在打不过他,一齐投江。我们是红色战士,我们宁死不投降,投江而死是光荣,投敌而生是耻辱。”再过了一会,那个战士摸了回来……五个人团在一堆,在这江水浩浩、冷风袭袭的乌江边石崖下过了一夜。
江边激战
好!回过来讲战斗情形吧:第一批强渡的十几个战士与毛连长等会合了。在占领了敌军士哨抵抗线后,继续向敌排哨仰攻。连接几阵手榴弹后,在轻机枪掩护下,刺刀用上去了。排哨抵抗线被夺取了。敌人一个排死伤过半,往上坍去。正是我强渡部队进击到那壁陡石山上的一条小路边时,敌人预备队增援上来了。……增援之敌约一个营,居高临下实行反击,我十几个战士无法再进。这个地区只有一条羊肠小道,敌人想沿着这条小道继续往下反击,但我岸以极浓密的火力封锁了这条小道,结果敌人也无法下来。……
过去了一排人,并且派了共产党总支部书记林钦材、政治保卫局特派员周清山去领导火线政治工作。接着第一营营长罗有保也过去了。这一排人又进行了一次冲锋,把企图反击的敌人稍稍打退了一些。我部又向前进展了一点。但因为陡山小道,部队无法展开,到了半山,终于又被迫停止,无法再进。侯之担的“健将”林秀生亲临前线督队反冲锋了,我最前面的一个班,在敌人火力之下,大部伤亡,并被迫后退。敌人又企图追下山来。我们的政治干部对战士们说:“同志!退不得!后面是江,退就是死!”后面一个班增加上去了,扼住了敌人。因为地形关系,双方形成相峙局面。
真正是无坚不摧
地形极度限制着战斗的进展。后续部队在继续筏渡。正在敌我相峙不下时,我第一营营长察觉了在我左侧的一处石壁可能攀登上去,旋即派一个班沿此处试行攀登。经过战士们的摸索,真的在那巍峨峭壁上,找到了攀登前进的可能。一个班很快占领了敌右前方之一个石峰。在我这个班的火力猛射下,敌人站不住了。正面发起冲锋,敌开始动摇了。此时强渡部队已过去一个连了,不久夺取了敌主要抵抗线。此时大道渡口之敌听见其右翼的冲锋号、喊杀声、手榴弹炮弹爆炸声,知道事情不妙了,也开始动摇了。我先头的一个连即跟踪猛追,把敌人全线击溃。天险的危江,就这样被突破……
注:刘亚楼,长征时任红一军团第二师政委,新中国成立后担任过国防部副部长、解放军空军司令员。1955年被授予上将军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