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着摘着,我就感到值得摘的太多了,字字珠玑,竟不知“孰可摘,孰可遗”,于是干脆把《论语》原文全部抄下来。我认为,好书要有好样式。反正我因为有走资派的父亲,红卫兵不吸收我,是个逍遥派,有的是时间。我仿照古代线装书的样式,把16开白纸对折,在页面上画上竖格,抄写正文。一页页的书口上都画上标志,写上书名,编上页码。究竟抄了多长时间,我记不清了,反正是抄了厚厚一本,之后,再用线装订起来。当时我看它真是太漂亮了、太精致了。刚订好的那些日子,晚上则搂着它入睡。书中精彩的论述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尤其是关于学习的论述,成了我学而不厌的不竭动力。正是靠着这股动力,我才能于1978年以全市总成绩第一名走进了大学校园。但这件浸透了我心血的珍宝,后来却惨遭烈火烧身的厄运。
那是我成家后的事。“批林批孔”运动席卷全国,连不识字的人都知道孔老二是个反革命。一次我出差,一去半个月,回来再找这本书时,“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一问才知道,妻子看见这本书后,吓坏了,就把它当作引火之柴烧了。我一听,捶胸顿足,但书已成灰,无可挽回了。当时我想,这要成为我心中永远的痛了。
但没有想到的是,为配合“批林批孔”运动,国家内部发行了一本《论语批注》。我又是一个喜出望外。对《论语》的痴迷使我没加考虑就下了决心:再抄一遍《论语》原文,用来抚慰我心中那永远的痛。可是这时我因公私诸事繁杂,已没了那么多时间,也不再注重形式,只是用普通的横格纸抄下了原文。这样,我就有了第二本手抄本的《论语》。
第三本《论语》得来就容易了,那是“四人帮”垮台后,我从书店买的公开发行的《论语注》。
这三本《论语》,若按物质价值而论,当是公开发行本大于首次手抄本大于第二次手抄本;若按在我心中主观认定的价值而论,则是首次手抄本大于第二次手抄本大于公开发行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