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侬软语唱才子佳人,满台靓丽吟清婉曲调。深受人们喜爱的越剧,走过了百年历程。
百年越剧,由浙江乡间滩簧发展而来,在大上海终成正果铸就辉煌,涌现出袁雪芬等越剧“十姐妹”及13个流派,《梁山伯
越剧还能走多远――小百花注入青春活力
茅威涛在新版《梁祝》中饰梁山伯(左)。 |
“文革”过后,当一些著名表演艺术家年事已高,无法在舞台上再续辉煌之时,浙江小百花的出现,带给人莫大的欣慰。尤其是上世纪90年代《西厢记》的演出,以诗化的表演方式,赋予古典作品以现代美的舞台呈现,基本确定了小百花崭新的演出方式,为越剧注入了新的生命力。
在众多的小百花演员中,尹(桂芳)派女小生茅威涛以其独到的表演和难得的气质独领风骚。女小生是越剧最靓丽的一道风景。与其他从小学戏的演员不同,高中毕业开始学戏的茅威涛身上有着难得的书卷气,这种气质使她在扮演儒雅的书生时,那份潇洒自如仿佛本色的流露,无一丝雕琢,她塑造的人物玉树临风、倜傥帅气,有如仙人般地摄魂夺魄,尤其是《西厢记》中的张生,让她演绎得淋漓尽致,俘获了无数男女观众的心。
著名越剧表演艺术家袁雪芬曾说过:“话剧和昆曲是越剧的两个奶娘。”越剧吸收了话剧写实主义的表现手法,并从昆曲中学习了丰富的人物身段和做工程式。但茅威涛并不满足于此,在《西厢记》中,她借用了川剧的褶子功;在《孔乙己》中,她借用了京剧麒派老生的蹉步和叠帔的手段,丰富了越剧的表现方式。尤其是重新加工修改后的《陆游与唐琬》,已不是简单的才子佳人戏,而是将人物置身于民族和国家危难的大环境里,增强了剧作的深刻性,入选首届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十大剧目。这些都使小百花成为越剧的知名品牌,而茅威涛,也将越剧女小生演到了极致,扮相、气质、台风、技巧完美融合,刻画人物的生动、深刻也首屈一指。
越剧不能只演才子佳人――茅威涛探索时代精神
茅威涛与袁雪芬(右)合影。 |
1993年,新编淮剧《金龙与蜉蝣》让茅威涛眼界大开。这部冠之以“都市新淮剧”称谓的剧作,有着浓郁的写意精神、深刻的人文精神,与传统戏曲截然不同,它的崭新的美学形态、颠覆性的舞台呈现,都让茅威涛折服。于是,她请来该剧的导演郭晓男,为她执导新戏《寒情》。
越剧《寒情》以荆轲刺秦王的故事为载体,采用散文式的散点透视方式,淡化情节,着重揭示人的精神世界。这部戏从文本到舞台二度创作都在戏剧界引起了轩然大波,争议的焦点是“像不像越剧”。
但郭晓男的探索风格显然深对茅威涛的脾气,艺术上的合拍使他们在生活中也走到了一起。之后,茅威涛戏剧工作室成立,1998年,他们与浙江越剧团联合推出了惊世骇俗的越剧新作《孔乙己》。在这部戏中,茅威涛来了个彻底的颠覆,不惜剃去满头青丝,演起了拖着长辫子、歪着脖子、穷困潦倒的迂腐儒生。越剧《孔乙己》取材于鲁迅的《孔乙己》、《药》等小说,剧中孔乙己与三个女性的关系,以及茅威涛的孔乙己是否就是鲁迅笔下的人物,引起了截然不同的争论。这绝对是以往越剧所不曾引起过的社会震动。对此,有的专家给予充分肯定,赞赏这种探索精神,称之为越剧的“一次革命”,有人把它与当年袁雪芬出演《祥林嫂》相提并论,认为都是对越剧题材的划时代的开拓。但也有人认为茅威涛的孔乙己太漂亮了,根本不是鲁迅笔下的人物,其剧作的深刻性也远不及小说。“越剧小生多为书生,其实孔乙己也是书生,只不过穷酸潦倒罢了,这仍是我们应该表现的范畴。”茅威涛再一次斩钉截铁地强调她的追求。
茅威涛在《陆游与唐琬》中饰陆游(左)。 |
越剧如何再打天下――小百花举起新越剧旗帜
1999年,茅威涛当上了浙江小百花越剧团的团长。
新的世纪,新的身份,理当有新的戏剧。当团长的茅威涛在感叹带团不易、肩负养活一团人的重担时,仍不放弃自己的艺术理想。她旗帜鲜明地打出了新越剧的旗帜:古典的,现代的;中国的,世界的;传统的,时尚的。她强调必须要坚持三点:一是女子越剧不变,二是写意精神不变,三是浙江方言不变。她认为只要不游离这三个方面,越剧从骨子里就不会走偏。
在创排剧目上,茅威涛显然谨慎多了,因为她要考虑市场和全团的利益。小百花的牌子创出来了,许多以前从不看越剧的人,也因看了茅威涛喜欢上了越剧,更有甚者,只看茅威涛和小百花的戏。这给茅威涛和小百花带来了压力也带来了动力。
戏剧不景气,不少小百花演员改行他就,28朵小百花只剩下了11朵,其中3人离开舞台做行政。如此境遇让茅威涛感慨万千。她排演了以著名藏书楼天一阁为故事背景的新戏《藏书之家》,以战乱中守护藏书并与藏书共存亡的主人公范容的坚守,来寓示自己对越剧的坚守。这出戏中,茅威涛在尹派小生的潇洒中融入了某些老生的持重,使之有别于传统剧目,为小百花创新长廊又添一丁。
越剧百年之际,郭晓男与茅威涛联手打造了新版《梁山伯与祝英台》。新版《梁祝》新在崭新的人物表现和舞台呈现,梁祝的结拜、相爱乃至悲剧结局,都有了崭新的人文理念做基础,而不再仅仅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诗经《邶风・击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在剧中的多次吟诵,以及小提琴协奏曲《梁祝》主旋律的反复出现,强化了梁祝二人坚贞的爱情,使得这一悲剧更加厚重。剧中扇子的运用,书生的群舞,都突破了越剧的舞台表演方式。这部戏虽是越剧传统的才子佳人的主题,但新的叙述方式使之更加贴近今人审美趣味,剧中以二人性格的反差来彼此吸引,也使今天的观众完全可以理解梁山伯为何会喜欢祝英台。此戏在北京演出时,全场观众无论老幼无不动容无不叫好,一部《梁祝》在新时代获得了新生。专家认为,它的成功远远超出了一个戏本身的价值。
对于茅威涛的创新,老艺术家袁雪芬给予全力支持。她不仅关注茅威涛的每一个新戏,还把她认为适宜越剧表现的题材推荐给茅威涛,如据日本小说改编的《春琴传》。小百花搬演了这部带有浓郁异国风情的剧作之后,得到各方赞赏。这部戏由新生代年轻演员主演,一来锻炼了年轻演员,二来为小百花打出东方牌。“我觉得越剧应该走向亚洲,成为影响更大的东方艺术。”茅威涛显然有着更远大的抱负。
纵观近年来茅威涛及小百花的新越剧观念,都与导演郭晓男密不可分。有人言话剧导演导戏曲是在毁戏曲,但郭晓男出身梨园世家,熟悉戏曲,他在与茅威涛及小百花的合作中,对越剧的创新和追求,都渐渐走向成熟。前不久在北京举办的“新世纪杰出导演郭晓男研讨会”上,与会专家对他的作品给予了充分的肯定,认为他“旧中创新,新中有根,移步换形”的导演观念是正确的。专家对越剧百年之际进京演出的《梁祝》、《藏书之家》和《春琴传》三部新戏给予了肯定。
当年郭晓男在为茅威涛执导《孔乙己》时,不少女“茅迷”发出让丑化茅威涛的郭晓男走开的喊声。但今日,一部新版《梁祝》,则让新老戏迷们首肯,戏剧专家认为郭晓男是在回归,但茅威涛却认为这是在《寒情》、《孔乙己》、《藏书之家》探索积累基础上的进步,即在文化守望中重塑中外经典,在都市越剧中发展草根魅力,在与主流艺术的对话中寻求个性化生存。
越剧百年,显然让茅威涛和郭晓男对越剧有了更深层的思考:在现代化的今天,越剧有什么缺失?它的演剧形态有无改革的必要?小百花今后的创作道路应怎样走?
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创新,是他们的共识,也就是说要寻找一种新的越剧演剧风格和美学形态。茅威涛这样解释:“首先在文本上要有崭新的人文追求,通达今人的精神境界和审美趣味。二是在中国传统戏曲以歌舞说故事的领域里,看看越剧有多少尝试的可能性,有多少空间去吸收其他剧种的表演程式,丰富发展越剧的表演领域。三是寻找新的情感叙述方式,创造出一种传递文化信息量为主导,同时不失江南风情的当代都市新越剧的样式。这是小百花的艺术追求,也是越剧适应时代发展的一种选择。”
如果说百年越剧的历程,是一代代越剧人不断努力的历史,那么,这样的努力中特别重要的内容,就是越剧人始终在不断地探索越剧表现的种种新的可能性。上世纪40年代,袁雪芬首演《祥林嫂》,使才子佳人的越剧有了新的表现领域,如今茅威涛所想所做的就是再上一层楼,拓宽越剧在今天和明天的道路,为越剧在今天的生存和明天的发展,寻找新的、更多的可能性。她还给自己担上了新的使命,那就是要让年轻的越剧继续年轻,让越剧向未来尽可能地充分展开,让百年越剧继续辉煌,长盛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