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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的立意

2007-01-12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吴戈 我有话说

山西省话剧院排演的晋商题材的剧作《立秋》自从2004年4月27日首演成功,迅速窜红,影响遍及大江南北。两年半的时间里,已经公演了近240场。其间,三进北京,四下广州、深圳,一巡宁、沪、杭,然后是听彩台

湾。观众面广,观众计有20万余人,创下了近年来话剧演出界的场次和频次记录。近日该剧团与加拿大又签订了演出协议,艺术影响将越来越大。《立秋》入选了2005-2006年度的国家舞台精品工程剧目,获得了第9届中国戏剧节的优秀剧目奖、导演奖,第16届上海白玉兰戏剧奖・表演艺术主角奖。这部叙述流畅、舞台大气、表演精彩和舞台呈现完美的作品,获得如潮好评是必然的。

但也许,有一种现象不能不注意到,即这是一种社会心理和文化心态的集体表达。《立秋》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就在于其舞台创造满足了这种社会心理和文化心态。2004年初,历时一年半改稿的《立秋》剧本定稿,开始案头准备,演员遴选,真正进入项目实施阶段了。就在这前后,《白银谷》、《乔家大院》和《晋商》等大型电视连续剧或长篇人文电视片陆续播出或跟着上马。应该说,《立秋》是人们从张艺谋的《大红灯笼高高挂》里发现了一道文化风景和一个传奇史话之后,对晋商文化倾注热情的社会心理流向当中涌现出来的一个创作项目。中国人在越过温饱线后,大张旗鼓、理直气壮地要发财致富,要奔小康了。这个时候,明、清两代雄视海内、富甲天下的晋商现象就格外能够引起正在寻求发达致富、产业扩张的国人的好奇心和研究欲。晋商们获得第一桶金的传奇、导致发达致富的精明与坚韧、组织的严密与契约的诚信,等等,似乎都是今天想要创业致富的人们可资借鉴的现成范本。

在这样的背景下,《立秋》的排演,当然是应运而生。策划者和创演者是有眼光的,他们准确地抓住了社会心理需求来制作剧目,也就是在一开始就抓住了观众市场。山西省话剧院的领导和创演人员在用艺术表现晋商生活和情感的时候,对文化流向与艺术市场的把握,表现得与晋商一样聪慧精明。而后来《立秋》整个剧目的排演和一轮又一轮的演出运作中,山西省相关部门与话剧院一起做事,精于谋划,敢于走险,那胆识与谋略,令人感到这些山西人是在以晋商的精神制作一部表现晋商的剧目。

这就有趣了。奔小康的社会,人们需要了解晋商文化;而以戏剧艺术形式表现晋商生活以满足社会文化消费需求的《立秋》剧组,以晋商的创业精神来自我激励,完成创演任务。尘封于历史、遗迹在宅院的晋商文化,竟然令人难以置信地进入了现代社会的需求和现代人的精神。历史、昨天与今天是相连的,通过人的心理和精神,空间并不相隔,时间也不久远。抚摸历史,激活精神,这大约要算是《立秋》应时令按节气创作剧目最有时代精神和现实意义的立足点了。应该意识到,晋商历史和山西大院文化成为时下文化消费亮点和旅游文化热点的背后,其实涌动着奔小康致富的社会潮流与生活热望。顺应这种潮流和满足这种热望,也就贴近了社会、生活和观众。观众欢迎,就是必然的了。

意义深刻而过时,形式眩目而空洞,主题高迈而虚假,情感峭奇而做作,那样的剧目看多了,便觉得《立秋》的亲切朴实。它摸准了山西人追求的脉、时代生活追求的脉,社会流向的脉,因此《立秋》的诞生天遂人和,云蒸霞蔚。

《立秋》传为当代剧坛佳话的,是剧目的初排到完成乃至后来精心修改、细致打磨,经历了前后两位导演――陈?、查明哲。这段佳话,被各种媒体和记者们反反复复说过了,但是我在这里说的,却不是佳话本身,而是这次舞台创造接力在“艺术上”的“可能”。

他们是两代人。陈?女士与查明哲先生,出生前后相差近四分之一个世纪。

他们是师生。这两个导演艺术家,成长年代不同,却同为中央戏剧学院校友,在中央戏剧学院和俄罗斯本土接受苏联、俄罗斯戏剧深厚的现实主义传统的影响,形成了这对师生精神气质上热烈奔放、诗意抒情、高张理想的共同特点。所以,他们导演的戏,激情饱满,场面热烈,情感浓郁,成为艺术创造的共同特点。同样的演员经历,又使得这对师生都懂得舞台、懂得观众和懂得演员。因此,他们的二度创作都有突出的剧场效果的预见性。而不同处在于,先生陈更大刀阔斧,场面阔大;学生查更精雕细刻,入木三分。先生陈更引而不发,一带而过;学生查更响鼓重槌,振聋发聩。先生陈更热情奔放,单纯明朗;学生查更沉雄壮阔,忧郁抒情。学养本源上,老师学生都汲取中国传统艺术的深厚养分与俄罗斯戏剧深沉的现实关切情怀,但在具体的艺术创造处理中,他们又因为各自的才情禀赋而在人物塑造、场面呈现和细节处理上有各自的追求和强调。所以,《立秋》的排演,两个导演在二度艺术创作的大型、大基调的处理把握上,几乎是一拍即合的,在此意义上,《立秋》的舞台创造是一次名副其实的“艺术接力”,是“顺接”。两个导演,在后继者查明哲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进入剧场执导,7天时间完成老师未竟工作的“奇迹”,其实并不神秘,其可能性和成功的原因就在于这对师生艺术修养上的“同根同源”加上师生纽带的分享强化,简单说,就是共同的“文化师承”和分享的“师生认同”。

他们在共同的艺术跑道上奔跑。完成按期演出任务后,查明哲更精细地将《立秋》作为精品来打磨的时候,就在人物、场面、细节甚至意境的处理上更多地下功夫了。他在老师创造的大开大合、大起大落的框架里细针密线的连缀,大悲大喜、大情大景的发展中点点滴滴地渗入人物情感,丝丝入扣地啮合事件与动机,将师生共同创造的作品打磨得更加玲珑剔透与诗意抒情。于是,两代艺术家的努力就呈现了观众看到的舞台工程外貌:粗放的精致与精致的粗放。

剧组在创造《立秋》的紧张工作中,有一件事是最能体现这对师生导演艺术家的意趣心境之不同的。那就是:原来剧情发展到结尾,汇通天下的丰德票号终于难挽颓势,毁家“立诚”的时候,用了“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台词来总结山西票号的悲剧结局。果真是秋风瑟瑟,凉意飕飕。但查明哲在排演这一段的时候,把原来剧情安排中的对话:“立秋”之后,“不知道”是什么的回答一变而越过很多节气,回答为“立春”,看似很小的变化,其实花了极大的心思。整个戏的情节就从那种悲凉、无奈和哀婉一变而悲壮、激越与充满希望了。老人与孩子的问答,从一般的“感叹世事”变为了暗示性、强调性、象征性因而更具积极意义的“点题”。变为了剧情的一种积极的开放性延续,变为了剧情结尾的最重要的部分:丰德票号一家劫后余生中平静的斗志传递与精神交接。这已经是一次富于舞台感染力和形象启悟力的“接力”场面,以静演动,感人至深。

剧情场面上,丰德票号的马家完成了一次斗志传递与精神交接;舞台创造中,两代艺术家前赴后继完成了一次艺术精神与人生理想的追寻接力;剧场内外,演戏的山西人和看戏的山西人在“重振晋商精神”的群体仪式中完成了一次从历史到现实的价值认同和精神洗礼,是一次地域精神气脉的文化接力。

《立秋》的创造欣赏,成了一个意味深长的“接力”平台。

地域文化精神气脉的接力,剧中人的生命的接力,艺术家创造热情与理想追求的接力,都统统被凝聚在山西人的一次动情的群体仪式当中,体现在文化体制改革背景下山西人“三贴近”的一次成功的文化创造里。如果说,从前对山西的厚重历史文化所知甚少因而令人抱愧山西的话;那么,今天从山西的《立秋》剧目中读懂的晋商文化的强大精神力量和欣赏到的今天山西人的艺术创造能力,令我由衷地敬佩山西。用煤炭般的内在力量,晋商的诚信与坚韧,创造《立秋》的巨大热情,山西在迎候再度崛起的春天。立秋之时,他们已经在盼望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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