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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年2月17日,法国巴黎皇家大剧院。已是病入膏肓的莫里哀,忍受着结核病的折磨,坚持主演《没病找病》。这是第四次上演日场,座无虚席,盛况空前。剧团的同事看到他痛苦的样子,都劝他别亲自上场了。但莫里哀看着剧团50多个人等着演戏挣钱、养家糊口,还是强撑着走上了这个他熟悉的舞台。戏演到第三幕,莫里哀已经支撑不住了。热情的观众沉浸在剧情中,没有发现他的反常。
等第四幕结束、全剧落下帷幕时,精疲力竭的莫里哀步履蹒跚地回到后台。他是在还没有换掉戏装的情况下被抬回巴黎黎塞留先街40号他的住所的。一阵又一阵剧烈的咳嗽,令他吐血不止。身边的人们吓坏了。他们出门去请神甫们来为莫里哀祈祷。但一个“戏子”的身份,不足以令傲慢的神甫在寒冷的半夜走进他的家。
让-巴蒂斯特・波克兰,艺名莫里哀,法国杰出的喜剧作家、戏剧活动家、出色的导演、造诣极高的演员,就这样离开了人世。死后教会还借口他在临死前没有忏悔而拒绝给他墓地。最后他被草草葬于巴黎圣约瑟夫公墓,后又被迁到拉雪兹神甫公墓。莫里哀给世人留下了近30个剧作、8首诗。
“他并不缺少荣誉,我们却缺少因他而来的荣誉。”
17世纪的法国,封建君主专制制度发展到鼎盛时期,对刚刚兴起的资产阶级工商业采取容忍甚至鼓励的态度。王权需要巩固自己的统治,而羽毛未丰的新兴资产阶级需要王权的庇护。资产阶级和专制王权的结盟,造成了文学艺术发展相对繁荣。喜欢舞文弄墨的国王路易十三和路易十四,都注意在自己身边笼络文人学士。法兰西学院就是在这种背景下于1635年,由路易十三的首相黎塞留主持成立的。那些院士、那些自以为是的法兰西文化的维护者,为了维持法国专制王权的兴隆,主张一切要服从王权、为中央集权的政治服务。
莫里哀1622年1月15日生于法国巴黎。他的父亲是个殷实的宫廷陈设供应商,曾用钱捐过一个贵族称号。宫廷陈设供应商的工作之一,是每当国王出巡,他们先行一步,负责布置行宫。他本指望儿子能继承自己的财产和贵族称号。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莫里哀的兴趣很快就转移到戏剧。莫里哀10岁丧母,外祖父经常带他去看闹剧、喜剧。1643年,年仅5岁的路易十四登基;也在这一年,莫里哀放弃了世袭贵族权利,把宫廷陈设供应商的继承权转让给他的兄弟。1645年,他在巴黎组织剧团演出并到外省巡演,深入社会和民间。颠沛流离的演艺生活、艰难窘迫的演出经营,曾使他负债累累并数度入狱。
1658年,剧团回到巴黎,在罗浮宫演出滑稽剧《风流医生》,得到路易十四赏识,罗浮宫剧场被赏给了剧团,他从此在巴黎有了一席之地。《可笑的女才子》(1659)、《丈夫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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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也正是由于他的作品充满了对当时社会道德的嘲弄,他始终被排斥于正统之外,没有被接纳为法兰西学院院士。在他死后,法兰西学院特意在院士大厅里为他立了一尊石像,底座上刻着题词:“他并不缺少荣誉,我们却缺少因他而来的荣誉。”
据说,莫里哀去世后,路易十四曾问院士、文艺理论家布瓦洛:在他统治期间,谁在文学上为他带来最大的光荣?布瓦洛回答:“陛下,是莫里哀。”
上演最多的法国戏剧
莫里哀在巴黎立足不久,罗浮宫改建门廊,剧团没有了剧场。幸而有国王兄弟从中帮忙,要求把黎塞留用过的王宫剧场赏给剧团使用,路易十四同意了。从1661年6月24日上演《丈夫学堂》起,直到最后的《没病找病》止,莫里哀的喜剧都是在这里演出的。
声名鹊起的莫里哀,通过自己的作品,向当时上流社会流行的风气开刀。他的喜剧提出了各种严肃的社会问题,向后人描绘了当时的风俗人情。如《可笑的女才子》中的女才子,被要求做任何事情都讲求规矩:交友、恋爱、订婚到结婚,经历多少个步骤,每个步骤怎么做,都一板一眼地制定出来,一步一步照章去做,结果笑话百出。《太太学堂》中,他批判了修道院对妇女的教育:女孩子在修道院待了13年,学成出来,反而成了一个什么也不懂的“白痴”。路易十四从此把莫里哀看成喜剧作家,每年给他1000法郎津贴。嫉妒的人们不放过莫里哀,用种种流言蜚语来中伤他。他写了《〈太太学堂〉的批评》来回答。敌对的剧团上演攻击他的戏,他就创作了《凡尔赛宫即兴》来回答攻击他的人。
1664年演出的《伪君子》(原名《达尔杜弗》或《骗子》),把对社会的揭露提高到了空前尖锐的程度。外省的没落贵族达尔杜弗流落到京城,扮作修士,骗取了富商奥尔贡和他母亲的信任,他们将达尔杜弗请进家门,做“家庭良心导师”。但原本和睦的奥尔贡家,自从请了“良心导师”,便鸡犬不宁了。
达尔杜弗觊觎的是奥尔贡的财产和妻子欧米尔。他口头上自比“苦行憎”,但一顿饭吃两只鹌鹑和半条羊腿,养得“又粗又胖,脸蛋子透亮”。达尔杜弗平时大谈出世隐遁的道理,宣称视金钱如粪土,可是当奥尔贡要把家产馈赠给他的时候,他以侍奉上帝的名义毫不犹豫地收下。奥尔贡的儿子当众揭发骗子调戏母亲的丑行,达尔杜弗便说这是上帝在考验他,要当众忍受羞辱,并假惺惺地表示宁愿自己受最残酷的惩罚,也不愿诬告他的人受到些微的伤害。
大富翁被他的虔诚和阿谀奉承迷住心窍,他不仅强逼女儿嫁给达尔杜弗,而且还要将自己的财产赠予他。达尔杜弗跑到国王那里告密,说奥尔贡密藏着一个反叛者的匣子。他本以为奥尔贡倾家荡产,身败名裂,欧米尔也唾手可得,但明辨的国王识破了他的阴谋,将他锒铛下狱。
莫里哀在这部戏的创作中,还大胆进行了崭新的艺术改革。《伪君子》共五幕,但中心人物达尔杜弗直到第三幕第二场才出场。喜剧的前半部分达尔杜弗虽末出场,但事事与他有关:如奥尔恭家的争吵,嫁女引起的混乱,都是围绕他进行的。奥尔贡的母亲,一位“德高望重”的贵族老太太竟然唯这个外省修道士的马首是瞻,对于儿媳、孙子、孙女和女仆对达尔杜弗的任何一点疵议都要反唇相讥,活像一位现代的粉丝捍卫她所崇拜的偶像。作者运用烘托的手段,多侧面地勾划出达尔杜弗的基本轮廓,刻画了他的伪善,人未露面,却已呼之欲出,栩栩如生。
莫里哀居然敢在天主教的国家攻击天主教,天主教把他当做“魔鬼”看待。经过两年的艰苦斗争,这部剧终获公演。首场演出时观众如潮。从1680年法兰西喜剧院成立起,该剧常演不衰,是历史上所有的法国戏剧中上演次数最多的一部。
俄罗斯著名批评家别林斯基说:“一个能够在伪善的社会面前狠狠击中虚伪这条毒蛇的人,就是伟大的人物!《伪君子》的创作者是不会被遗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