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惊呼:“冬虫夏草比黄金还贵!”
●专家疾呼:“倘若过度开发,不仅会加剧生态恶化,虫草资源也势必枯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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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将至,被称为“天下第一草”的冬虫夏草价格暴涨。在虫草消费的最大市场广东,短短一个月内,一公斤冬虫夏草的价格就涨了一万多元,顶级虫草一克高达269元,比黄金还高出几十元。
一方面是内地庞大的消费市场,一方面是青藏高原滥采滥挖虫草造成生态恶化的现实。对此,中山大学国家教育部食品工程研究中心主任、冬虫夏草研究首席科学家刘昕教授呼吁:“冬虫夏草作为宝贵的中药资源,重视对它的保护和开发,寻求通过人为干预促进其生存繁衍的新途径,实现冬虫夏草资源的可持续利用,是当务之急。”
产于青藏高原的顶级冬虫夏草,零售价格达每克269元,而一克黄金的价格也不过238元。“炒股票炒楼盘不如炒虫草!”
广东是国内冬虫夏草最大的消费市场,广东人素来有“药食同源”的生活习惯,加上近年来人们生活水平和健康意识的提高,对虫草的需求一直很旺。广东每年冬虫夏草的消费量占到全国消费总量的一半以上,可以说,广东虫草价格的涨落就是全国虫草价格走势的晴雨表。
近日,记者在广州走访了有代表性的几家大型商场和药店。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没想到一根“小草”,价格竟高得让记者瞠目结舌:1公斤3000条普通档次的冬虫夏草零售价在8-9万元之间,而1公斤1800条的虫草则要卖到20多万元了。
冬虫夏草的品质首先取决于产地,其中以西藏那曲和青海玉树出产的冬虫夏草品质最佳,这也是藏海虫草走俏的原因。2006年,在广州中药材批发市场,产于青藏高原每公斤2000条的一级冬虫夏草,其批发价高达10万元。在零售市场,二级品的冬虫夏草每克为70-120元,一级品为每克130元,顶级品最高达每克269元,而一克黄金的价格也不过238元,于是有人说:“炒股票炒楼盘不如炒虫草!”
广东藏海虫草公司的刘老板,经营虫草生意好多年了,可谓是虫草火爆的见证人。他告诉记者,上个世纪70年代,虫草的国家收购价每公斤才21元。1990年以后,虫草的价格开始走高。特别是2003年非典之后,虫草被传为能包治百病的“神药”,身价倍增。冬虫夏草十几年间价格就上涨了20多倍,尤其是2006年12月份以来,虫草的价格涨了三四成,短短一个月就涨了1万多元。加上春节临近,虫草作为高档礼品很受欢迎,这也在很大程度上对虫草的价格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不但在广州,北京、上海、浙江等地的虫草价格也大幅上扬,境外市场更是火爆。据广州黄埔海关的统计显示,2006年广东口岸的虫草出口量呈现量增价扬的趋势,仅上半年以一般贸易商品出口到香港地区的虫草就达到2300多公斤,折合1000多万美元,同比增长60%和101%;出口的平均价格为1000克4600美元,增长了26%。
刘老板告诉记者,冬虫夏草的价格之高,不能不令人“心动”。正是这高额利润,驱使一些不良商人使出浑身解数造假、掺假、售假:有的将冬虫夏草浸明矾水,或喷水湿润以增重;有的在虫草内部插铁丝、铜丝,或在子座底部捏褐色泥粉、铁粉等;有的则用竹签将断节冬虫夏草串插,有的用面粉等压成虫草形状,掺在虫草里,以次充好;有的用凉山虫草、分枝虫草和地蚕等,冒充冬虫夏草;更有甚者,在冬虫夏草里加入重金属和有毒化学物质,以增加虫草的重量或让虫草的外观更漂亮。专家指出,含有重金属的虫草吃多了是要人命的。
冬虫夏草不是“神药”,更不能包治百病,也不是人人都适用的
“冬虫夏草名符实,变化生成一气通。一物竟能兼动植,世间物理信难穷。”
300多年前的蒲松龄,在《聊斋志异外集》里,用诗描述了冬虫夏草的特性:生于雪域高原、亦虫亦草、能“起死回生”……然而,冬虫夏草真的像传说中的那么神奇吗?
中山大学有害生物与资源利用国家重点实验室是我国较早开展冬虫夏草研究的单位之一,其多项科研成果达到世界领先水平。中山大学青藏高原冬虫夏草研究团队首席科学家刘昕教授用多媒体向记者演示了冬虫夏草的成长历程,将其三四年的生死轮回浓缩在了短短的几秒内……
在海拔3800至5000米的雪山草甸上,冬去春来,积雪消融。美丽的蝠蛾翩翩飞舞,在缤纷的花叶上留下了千万个虫卵。不知不觉中,小小的虫卵孵化成一条条幼虫,钻进潮湿的土里,吮吸着草根茎的营养。也许,不是冤家不对头,这时候,一种名叫虫草的真菌,它的孢子遇到了蝠蛾的幼虫,便钻进幼虫的体内,啃噬它的身体。慢慢地真菌长大了,充满了整个虫体。第二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小虫头部长出一朵紫色的小草,人们就将小虫的身体称做“冬虫”,将那紫色的小草称为“夏草”。
冬虫夏草长约3至5厘米,粗约0.3至0.8厘米,全身环绕20至30条环纹,有8对足,其中腹部的4对足较为明显,虫体呈黄棕色或土黄色,具有明显的昆虫特征,是我国青藏高原独有的名贵野生药材,与人参、鹿茸统称为“中药三大宝”。
冬虫夏草是汉语名,藏语称为“牙儿札更布”。在现存最早的藏医药学经典名著――公元8世纪的《月王药诊》中,就有“牙儿札更布”的记载,称其能“治肺部疾病”。在《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2005年版本里,对冬虫夏草的主要功效是这样记载的:“补肺益肾,止血,化痰。用于久咳虚喘,劳嗽咯血,阳痿遗精,腰膝酸痛。”在明代,冬虫夏草就已出口到日本和西欧。
刘昕教授说,虽然形成青藏高原冬虫夏草的蝠蛾属昆虫有60多种,但分子遗传学研究证明,冬虫夏草菌只有一种,即中国被毛孢。冬虫夏草菌只能寄生在蝠蛾属昆虫幼虫内,因此冬虫夏草是蝠蛾属昆虫幼虫被真菌中国被毛孢寄生后形成的一种虫生子囊真菌。至于人工培育的冬虫夏草,目前学界有两种不同的理解,一是通过人工方法培育的冬虫夏草;二是通过深层发酵生产的虫草菌菌丝体,目前生产的大多数虫草菌菌丝体并不是真正的虫草菌,而是蛹虫草或一些蝠蛾幼虫其他病原真菌,如拟青霉等。市场上许多冠以冬虫夏草名称的滋补品,实际上就是以这种菌丝体为原料的产品。迄今为止,市场上尚未有人工培殖的冬虫夏草出售,人工虫草在品质和药用价值上与天然冬虫夏草存在着很大差别。
遗憾的是,迄今为止对冬虫夏草的主要功效、成分仍不十分清楚。刘昕教授认为:尽管现代医学研究发现,冬虫夏草具有抑制肿瘤、抗癌、显著调节人体免疫力、延缓衰老等功效,但冬虫夏草不是“神药”,更不能包治百病,不是人人都适用的。服用一两次虫草也达不到强身壮体的效果,长期超量服用也会破坏机体平衡。服用冬虫夏草应掌握一定的“度”,应在医生指导下使用。
虫草越少价格越高,价格越高人们越挖,人们越挖虫草越少
“近年来,由于冬虫夏草的独特功效逐渐被人们认识,市场需求量急剧增长,价格不断飙升,但资源量却逐年萎缩,形成一个恶性循环:虫草越少价格越高,价格越高人们越挖,人们越挖虫草越少。虽然冬虫夏草被列为国家二级保护物种,近年来各地政府也先后出台了禁挖或限挖政策,但滥采滥挖虫草的势头并未得到有效遏制。“从国家安全的战略高度重视冬虫夏草的保护与开发迫在眉睫。”刘昕教授忧虑地说。
冬虫夏草主要生长于我国的西藏、青海、四川、甘肃、云南等地,是青藏高原的特色资源之一,也是当地农牧民最主要的收入来源。古德祥教授是我国资深的昆虫学家,尽管他已是古稀之年,但他还多次带领学生奔赴青藏高原研究冬虫夏草。谈起当地农牧民采挖虫草的一幕,他用“揪心”二字表达当时的感受。每年的采挖季节,整个青藏高原,到处是成群结队的采挖大军,几十万人,浩浩荡荡。他们在高原上安营扎寨,不放过每一寸草地。他向记者简单算了一笔账:挖一根虫草至少会破坏30平方厘米左右的草皮,而我国每年的虫草产量在80吨-100吨左右,每年破坏的草原达一百多万平方米,这还不包括每年几十万虫草采集大军在采集虫草过程中对草原的践踏和破坏。
冬虫夏草的生长周期大约为3-5年,由于它的孢子散落得比较集中,使得冬虫夏草的分布相对集中,有时一平方米生长着20多根虫草。古教授说,虫草绝不能全部挖尽,必须留一些作种,以利于来年生长。可是现在,没有人肯放过“一根草”。他痛心地说,上个世纪70年代,在青藏高原,曾经有过一平方米挖出102条冬虫夏草的记录。可到了今天,别说一平方米,就是在几百平方米的草甸内有时也很难觅到一根冬虫夏草。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我国冬虫夏草的年产量曾经在200吨以上,六十年代初为150多吨,而到了九十年代则下降到80吨左右。过度采挖不仅严重破坏了青藏高原的生态环境,造成冬虫夏草资源量的逐年萎缩,也严重影响了冬虫夏草适生地农牧民的经济收入和生活水平。
刘昕教授说,由于青藏高原特殊的地理位置以及高寒多风干旱的气候,使得生态环境十分脆弱,植被覆盖率低,一旦破坏就很难恢复。近年来,青藏高原的生态环境持续恶化,表现为草场退化、土地荒漠化,水平流失严重、虫害鼠害猖獗,源头水量减少,生物多样性急剧下降。据统计,西藏牧场退化面积已达30%,在雅鲁藏布江流域的某些地段已出现荒漠化。青藏高原生态环境的恶变,不仅严重制约我国西部地区的发展,而且还影响我国中、东部江河中下游地区的生态安全和全国经济的可持续发展,保护青藏高原地区的生态环境已刻不容缓。
2005年1月,青海省出台实施了《青海省冬虫夏草采集管理暂行办法》,宣布实施“虫草采集证”制度,禁止无证或在禁采区采挖虫草。要求各地各部门科学、合理地确定虫草采集区域、面积、人员数量、期限以及禁采区域,并作出虫草采集年度计划,向社会公布。2006年4月,西藏自治区也颁布实施了《西藏自治区冬虫夏草采集管理暂行办法》,规定“今后,凡是上山挖虫草者,都必须办理虫草采挖许可证。”虫草采集人员申办虫草采集证时,要缴纳草原植被恢复费,尽可能地降低对生态环境的破坏。
上个世纪末,由于高额经济利益的驱使,搂发菜“大军”大量涌入宁夏、内蒙古等地,致使该地区的沙化进一步加剧。而目前的冬虫夏草热会不会重蹈当年滥采“发菜”的覆辙呢?
现在已经到了高度重视冬虫夏草资源保护和科学利用的时候了
面对当前青藏高原冬虫夏草资源岌岌可危的态势,刘昕教授急切地说,现在已经到了高度重视冬虫夏草资源保护和科学利用的时候了。国家有关部门应该制定相关的法律法规,全国一盘棋,保护虫草资源,引导人们科学采挖虫草,减少对虫草适生地生态环境的破坏;在主要产区设立冬虫夏草保护区,包括设立菌源、虫源保留地;制定合理的采挖时间,改善采挖方法,及时复原草皮;实行“休虫”制度,像“休渔”那样,不致使冬虫夏草菌孢子密度过低,改善冬虫夏草的生存条件,增加孢子菌的数量和密度,使其安全繁衍;在青藏高原建立实验站,加快对冬虫夏草的科学研究,开发出冬虫夏草的替代品,减少对天然野生冬虫夏草资源的依赖,并寻求有效的科学方法,实现冬虫夏草资源的可持续利用,尽快让世代居住在青藏高原的农牧民富起来。
据不完全统计,从1981年至今,全世界共有170多个与冬虫夏草相关的专利获得批准,其中国内所获得的专利有70多个,邻国日本申请并被批准的专利有60多个,但内容多涉及蛹虫草或其他虫草的鉴定、人工培养与发酵、医药保健品开发、活性物质提取等许多领域,涉及冬虫夏草及中国被毛孢的专利则甚少。
我国对冬虫夏草的研究始于1958年,并获得了“冬虫夏草的寄主昆虫是虫草蝠蛾”的结论。目前国内有先后60多家科研单位开展了诸如蝠蛾属昆虫的分类学、生物学、生态学的研究。
上世纪80年代,在中国科学院院士、著名昆虫学家蒲蛰龙教授的指导和带领下,中山大学的青年科学家开始研究冬虫夏草,并在虫、菌方面做了许多探索性的工作。1993年,由中山大学菌物学、昆虫学和药物学等领域的专家组成了青藏高原冬虫夏草研究团队,多次赴青藏高原冬虫夏草适长地,对冬虫夏草开展了长期、艰苦的研究,取得大量珍贵的第一手数据,开创性地提出了青藏高原“冬虫夏草孕育工程”及“蝠蛾牧虫工程”技术体系,攻克了冬虫夏草菌中国被毛孢分生孢子工业化生产、蝠蛾昆虫人工仿生繁育、蝠蛾低龄幼虫死亡率高、老熟幼虫化蛹率低及蝠蛾虫卵孵化率低等多项关键技术难题。
最近,在青藏高原4200米的念青唐古拉山脉的色季拉山,中山大学建立了全国第一个青藏高原特色资源科学工作站(A站),与西藏林芝县签订了技术合作协议,首期工程推广面积达3万亩。近期中山大学将在西藏那曲及当雄地区海拔4500米―5000米的高寒草甸建立科学工作站(B站),将大规模推广全天候围栏式冬虫夏草牧虫工程和孕育工程技术。此项技术的推广,对实现青藏高原冬虫夏草资源的可持续利用,改善和恢复我国西部脆弱的生态环境,提高青藏高原地区的农牧民收入,促进中西部地区的经济发展将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