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雨声说些什么呢?楼上的灯问窗外的树,窗外的树问巷口的车……
“一夜的雨声说些什么呢?上游的桥问小时的伞,小时的伞问湿了的鞋……
“说些什么呢,一夜的雨声?四周的雾问楼上的灯,
黑压压的会场拥挤而静谧,醉醺醺的春风透过窗棂,轻轻吹拂着“乡愁诗人”余光中那饱经风霜的鹤发。3月29日晚,北师大珠海分校学术交流中心三楼礼堂座无虚席,“我和余光中面对面”的横幅格外醒目,台湾著名诗人、散文家余光中先生在接过北京师范大学珠海分校文学院名誉院长的聘书后,开始了他的个人诗歌朗诵会。诗人那舒缓、幽怨的朗诵与含蓄、深情的目光彷佛穿透了夜幕下低声细语的海浪,把每一位在场聆听的师生带进了“乡愁诗人”的别样世界:《雨声说些什么》、《寻李白》、《平沙落雁》……一首首脍炙人口的诗作,再次从诗人自己的心灵深处流淌出来,仍然带着新鲜的韵味和烫人的情感。
还是诗人20多年前吟诵的那首《乡愁》吗?还是那“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的自然延伸和题材扩展吗?面对大学生和记者们的提问,余光中回答说,这些年来,《乡愁》几乎成为我的名片,《乡愁》在海峡两岸大受欢迎的程度实在让我感到惊讶。当时有人问他,“乡愁诗人”也会乐不思蜀吗?他说,不,是思蜀而不乐!因为他只有一个故乡,这就是中国。他写《乡愁》的时候,也没有想到还能回到福建、四川、常州、南京这些留下了他青少年时代许多梦想和足迹的地方。
“其实,乡愁永远是一条不归路”。余老说,近年来,他以古稀之年来往两岸达三、四十次之多,意识到不能再写往日的“乡愁”了。“哪里还愁呢?全新的环境和全新的生活感受让我更愿意进行诗歌的纪实创作,于是,我将乡愁拐一个弯,创作出了一系列既源自于乡愁,又明显不同于昔日乡愁的诗歌作品。”
在余先生的“乡愁”拐弯处,人们感受到了跳动在诗人胸膛中的时代脉搏与今日的“故乡”情怀:“何处去寻找够长的妆镜/于是从上游的湘烟楚霭/聪明的漓江/浅浅地笑着/在两岸的娉婷中流来”(《漓江》);“长腿细腰,帅气的女警/亮眼的制服蓝白对映/多悠闲的手势/就把满街的车潮牵引”(《大连》);“如果黄河冻成了冰河/还有长江最最母性的鼻音/从高原到平原/鱼也听见/龙也听见”(《民歌》)……余老不时从忘情的吟诵中回过神来,对在场的师生们说,自己对祖国大陆这片土地和祖国的历史文化有着一种特别的感情和一份深深眷念。他一次次深情地礼赞:“中国,是最美、最母亲的国度”,“蓝墨水的上游是汨罗江,因而,自己将永远做屈原的传人”,“我的血系中有一条黄河的支流”。他曾经给海洋博物馆写过有关美人鱼的诗歌,被刻在游览区的墙壁上,到那里玩的孩子读了很开心,家长们也很喜欢。
有人问余先生是否愿意在大陆安度晚年,余老莞然一笑说:“我还要和台湾的一些人斗嘴呢!现在海峡那边有人想搞文化上的‘去中国化’,甚至有人要把我们的‘中医’改名为‘台医’,简直太狭隘了。”
当本报记者向余老提及光明日报最近发表的《百城赋》引起的社会关注和文化界好评时,余老深有同感地说,美丽而悠久的中文是所有中国人心灵中的一条长河,不要让这条河流在我们的手里枯竭了。他说自己一生的创作都在致力于将文言的简洁浑成、西语的井然条理和口语的亲切自然融为一体。他应邀到大学去参加诗歌研讨会,中途有意留出十五分钟来,结合诗歌朗诵演奏一段苏州评弹,包括力推昆剧《桃花扇》等,为的是让年轻人去关注和热爱我们的传统艺术。针对所谓“附庸风雅”的批评,余光中幽默地说:“附庸风雅好啊,如果变成附庸野蛮那就惨了!”(人像摄影:杨连成)(标题书法:沙英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