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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加索与“洗衣船”

2007-04-12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邢世嘉 我有话说

毕加索最为著名的照片之一,他在餐厅用餐,面前是“四指面包”。

蒙马

特高地的“洗衣船”

毕加索和费尔南特在“洗衣船” 

4月8日,是西班牙绘画大师毕加索逝世34周年的日子。这让我想起了两年前在巴黎游历蒙马特高地时所见到的与毕加索密切相关的洗衣船遗址。

巴黎塞纳河右岸的蒙马特高地有三个广场,依次分布在山底、山腰和山顶。高地底部的白色广场靠红磨坊聚集人气,高地顶部的小丘广场有圣心教堂吸引眼球,而位于山腰的埃米尔・古杜广场却没有什么耀眼的名胜,只能凭借一个古建筑的遗迹来招揽顾客。

这个遗迹所代表的名胜就是无数次出现在现代艺术史和众多画家传记中的“洗衣船”。

从白色广场的一侧顺着坡道而上,穿过几条纵横交错的街巷,眼前出现一片豁亮,就到了古杜广场。就在这个广场南面的斜坡边沿有一堵石头断墙,其上的标牌上写着:埃米尔・古杜广场51号洗衣船旧址。

就是这样一段墙,这样几个字,却能把一切热爱艺术的人们带回上个世纪的初期,开始一段艺术的旅行。

“洗衣船”不仅是蒙马特传奇历史的一部分,也是整个西方艺术史的一部分,20世纪现代艺术从这里起航。这艘艺术大船的掌舵人就是毕加索。

毕加索在20世纪最初的十年中,四进四出蒙马特。头三次居住的时间都不长,而1904年当他第四次来到蒙马特后,在“洗衣船”一住就是六年。这六年既是他人生的重要时期,也是他艺术创作的黄金时期。在这里,他度过了蓝色时期最痛苦的日子,度过了粉红时期最快乐的日子;也是在这里,他创立了立体主义画派,从贫穷的无名画家进入到大师的行列。

“洗衣船”不是一艘船,而是一幢形状奇特的木板楼。从老蒙马特博物馆的馆藏图片上看,这座半是石墙半是木板的建筑就建在古杜广场南边的一个斜坡上,正门与广场相对,门牌号码是13号。从广场上看,只有一层,而进门后顺着楼梯的导引,就会发现下面还有两层,而且第一层也有一道大门顺斜坡而开,大门外是一个生长着各种花木的小院子。据法国作家雅尼纳・瓦尔诺1975年出版的《洗衣船》一书介绍,这幢楼在1860年时是一家钢琴厂,七年后,锁商马亚尔买下此楼开了一家锁厂。法国著名物理学家保罗・郎之万的父亲作为锁厂雇员在此居住,而郎之万正是在这里出生的。1889年,此楼再一次换了主人,新业主看到大批的穷文人和穷画家涌向蒙马特,使得当地的低价房供不应求,就请来设计师对楼房内部进行改装,将原来的生产车间用木板分隔成若干独立的小单间,租给正被蒙马特吸引过来的作家和艺术家。房屋内部的结构错综复杂,有的房间没有窗户,只有出气洞。一个冬天的夜晚,一名德国画家爬上屋顶清扫遮住玻璃顶窗的积雪时,一脚踩进出气洞,跌坏了腰,不久便不治身亡。因为只用木板隔断的大空间极像一间间阿拉斯加猎户的小屋,所以这幢楼被先期入住的艺术家戏称为狩猎房。1902年,刚刚搬进这里不久的诗人兼插图画家马克斯・雅各布在一次返回住处的途中,远远看到每层楼的窗口外挂满了晾晒的衣裤正迎风飘扬,整座木板楼看上去就像一艘洗衣船。回到房内他将这种感觉说给安德烈・萨尔蒙听,不料萨尔蒙也有同感,从此,这个破破烂烂的建筑就有了“洗衣船”的名称。

早在毕加索入住之前,“洗衣船”就开始了它的传奇历史。后印象派画家马克西姆・莫弗拉、学院派画家雅克・瓦扬等艺术家,以及众多的作家、诗人、音乐家在此居住。凡・唐基、胡安・格里斯、肖朗・诺拉克等人与马蒂斯一道在此创立了野兽派,尽管此时评论家还没有赐予“野兽派”之名。截至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在这里居住的人当中,还有杜里奥、莫弗拉、莫里亚克、瓦尔东、马克・奥兰、甘东、格里斯、瓦依昂、莫迪里亚尼、萨尔蒙、雅各布等30多位在艺术史、文学史和音乐史上留名的人物。

毕加索入住“洗衣船”,正是得益于杜里奥。杜里奥是来自西班牙的陶瓷艺术家,已在洗衣船的一个小套间里住了很多年,并在这里多次接待过高更。然而随着雕塑品的增多,这间小屋已不能满足需要,所以在别处找了稍大的房子,洗衣船的木板屋就让给了刚返回蒙马特的毕加索。

这个小套间其实就是一个里外间,总共不到20平方米,里屋仅能放下一张床,外间稍大,毕加索用来作画室。室内没有自来水,住户们每天早晨要提着水桶到楼下唯一的水井里取水;爱迪生二十年前发明的电灯也还没有惠及这幢破楼,毕加索用一只大煤油灯照明,夜里作画时,他再点上一支蜡烛,沿着画的四边移动,借烛光察看画的细节。

入住洗衣船最初的几个月,毕加索还没有从“蓝色时期”的阴郁中走出,没人买他那些灰暗忧郁的画作,生活十分窘迫。寒冬腊月,炉子里没有煤的日子,只能整天地蜷缩在被窝里不起来;到了夏天,尽管有穿堂风,还是热得令人窒息,也只好整天地房门大开,其他房客经过前面,经常看到他赤身裸体,腰里围一条布,大汗淋漓地在作画。

为了保持光线稳定,画室用的是冷色调,大部分玻璃染上了青色。墙上是杜里奥离去时开玩笑画的一张钞票图,意在祝毕加索财源滚滚。“室内乱得简直无法形容,画框沿着墙壁一直堆到床上,用水粉和蓝墨水画的习作撑破大纸箱,地板上到处都是烟头和挤瘪的颜料管。浴缸用来盛放素描纸和杂志。床头的墙角还有几个画架,侧边有一长溜旧罐头瓶,里面浸着画笔。外间的画室里只有一把弯腿的座椅,一只拿破仑三世时的黑木矮凳,还有原房主杜里奥给他留下的一只生锈的铁炉,四周堆满冷却的烟灰。里屋除床之外,还有一只西班牙式的木箱,是他从老家带来的。”传记作家根据一个画商的回忆对毕加索在洗衣船的小屋作了这样的描述。

毕加索第一位情人费尔南特在回忆录中对当年的生活状态有过许多“愉快的回忆”:有一天,他们的猫从邻居那里叼了一根香肠回来,跳下窗就被她抓住,夺下的赃物成了她与毕加索的美餐。有时她在区内小吃店定的便餐送来了,她隔着门对送外卖的青年说她正在洗澡,把东西放在门口,钱以后来付。实际上,他们没有钱付账。

就是在这种饥寒交迫的日子里,毕加索依然自信而快乐地生活着,在艺术的海洋不断地探索新的航行之路,使他顺利地度过了郁闷的“蓝色时期”,进入明朗的“粉红时期”,并最终创立了影响西方艺术史进程的立体派,开创了现代艺术的先河。1907年之后,他被视为蒙马特的中心人物以及先锋派艺术的带头人而受到追捧,他在洗衣船的小屋也变成了“现代艺术的调节中心”。虽然能理解他作品的人并不多,然而古怪荒诞的艺术实践却使他的名声如日中天。画家、作家、评论家、音乐家,一切摆脱了学院派束缚的人,从四面八方涌来,都想看一看住在这座破楼里的这位穷画圣。

随着毕加索的出名,此时的“洗衣船”也跟着名声大振,吸引来了包括美国和俄罗斯在内的众多国家的收藏家来这个艺术圣地淘画。这不仅使毕加索的画作有了相对稳定的顾客,也使居住在“洗衣船”的其他艺术家有了成交的机会。

毕加索在洗衣船的画室成了画家论坛,几乎夜夜都有聚会。对艺术各抒己见这固然不错,毕加索却再也无法在夜里作画,便选择离开。1909年他和情人费尔南特搬到了蒙马特高地下面克利尼大街11号一个设备齐全的大套房里,过了上布尔乔亚式的小资生活。这条街也是一条艺术街,加德、修拉、凡高、蒙特累克都曾在此居住过。

毕加索离开后,“洗衣船”作为现代艺术承载者的使命就此结束。凡唐基、布拉克等先锋艺术家的重要成员,在生活逐渐富裕之后也陆续迁往更舒适的地区,留下的和新入住的艺术家再也没有形成新的艺术流派。即便如此,“洗衣船”对毕加索来说依然是记忆中最幸福的天堂。离开之后,他依然在那里保留了一间画室,每当有了新的女朋友,他就会带她去“洗衣船”的画室住上几天。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洗衣船”随之人去楼空,成了一幢供人缅怀的空楼。戴高乐执政时期,时任文化部长的马尔罗有意把“洗衣船”列为文化保护建筑,永久保留在蒙马特。可这一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1970年5月12日的一场大火,把这幢破楼烧成了灰烬,只留下一堵断墙任人凭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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