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县云梦山的出名,在于其是鬼谷子的隐居讲学之地,被称为中华第一军庠,鬼谷子在这里带出了孙膑、庞涓、苏秦、张仪等多个优秀人才,使他们在后来搅动起宏阔的历史风云。鬼谷子写出的《鬼谷子》一书,成为后人追索一读的名书秘著。多少年间,人们朝圣一般涌向云梦山,去看鬼谷洞,拜舍身台,饮神仙水。忽有一天,说
车子在盘山公路绕弯。山势渐显,一层层山的轮廓向远处排去。裸露的山岩像北方壮汉的脊梁,到处可见峭壁耸立,鳌背驼峰,渐渐进入一道气势磅礴的山谷,车子沿着山谷的边缘翻上了峰顶。打开车门,一个颇为壮观的山顶草原,真就展现在视野中。
草是借助山顶的平阔生长的,连片的草铺排而去,到了远处或依峰形而上,或顺峦势而下,茫茫苍苍涌动在两山相叠的皱折间。正是因为山形的变化,草原曲线也发生了变化。山上有这么一片草原,别说在中原地区,就是地域再广大些,也实属罕见。草和山的结合,构成了这种独特的美感。
偌大一片草,称“原”实不为过。呼伦贝尔草原、锡林郭勒草原、鄂尔多斯草原,那是荡漾在蒙古高原的碧海,而云梦草原,则是太行山上的绿湖。
这里的草,大都是黄陴草,还有一种红草,都挺拔、高挑。高处有齐腰深,低处也可没膝。山风微起,劲草曼舞。仿佛是一种久违的声音,从童年的回忆中飒飒而来。喧嚣的世界里呆久了,猛然听到这种声音还有一种畏惧感。山风微醺,目光却是有些呆了,草不只往一个方向舞,这边舞一阵子,另一边舞一阵子,大片的草铺排开去,煞是好看。
在民乐和西洋乐的交响中,只有二胡和小提琴能组成阵势,草即是这种弦乐的阵势,那种细微,那种沉厚,那种整齐划一的摇摆,让人感到齐奏的优美。
草一直长到了悬崖的边缘,可看到远处的摘星台,那里曾是商代的宫殿区,是产生纣王和妲己故事的地方,而朝歌古城的历史,也就越发让人沉迷。再往远处看,是蜿蜒的淇河,那是一条流淌着《诗经》的河流,“毖彼泉水,亦流于淇。”“淇水悠悠,桧楫松舟。”很多诗都与这条清且涟漪的河流有关。流水逝去,诗中的人物与景象却历历在目。纣王就埋在淇河边上,黄土一丘,芳草萋萋。山下边到处都是沃土良田,田间横竖的曲线及黄绿的色块让人感叹:多少年间,为这片土地,曾不知有多少烟云烽火,干戈笔管,这里是产生英雄的地方,也是产生诗的地方。不管是大地还是山川,都透着一股灵秀之气。
在草原的下方,顺着崖顶窄窄的石道盘缘而下,可达鬼谷子隐居讲学的地方,山凹中仍存有不少文化古迹。长久以来,人们朝圣云梦名山胜地,少有将视线投向山顶的这片草,而草也就自然地生长着,直到有一天,人们方明白这里还有一个异于古迹的文化飘摇着。云梦草原自此叫响。
时近黄昏,山谷奇静,草是寂静的和弦音。鸟时不时投进草中,或从草中射出来,给这种静增添了质感。
草是时间的证明,没有谁能考证得出,这片草已经繁茂了多少年。草,别看瘦弱,其实很坚强,草叶子荒了好久,还迎立着风,一直挺过冬天,直到迎来新的绿芽,才会在某一个夜晚,随风而逝。我长久地呆立其中,品享这天赐之美。往前推衍,这里或可就是鬼谷子的布阵场,八卦阵、八门阵,诸种阵法,搅动了后来战场上的烟尘沙雾。
草会以一种力量将你逼进怀抱,远离大自然的人们,猛一来到这里,会有一种迷醉的疯狂。云梦草原为这种疯狂搭建了蒙古包,引来了蒙古马,还有弓箭、篝火,你可以尽情地带着你的剽悍来,带着你的威猛来,带着你的情爱来,带着你的快乐你的忧伤你的孤独你的迷惘,来发泄放浪一回。
山上的草原离天空最近,夜晚就愈加觉出了月的光亮,有一种天籁之声自周围响起,那又是草的摇摆。偶尔能听到一两声单调的虫鸣,让人感到静的扩大。这时携几位挚友,团坐于草,把酒临风,说不上是酒醉、风醉还是草醉。迷蒙中会觉得,云梦草原像一部大书,被山捧着,书页翻动,或可是鬼谷子十四章,是殷商的野史,是诗经的段落,抑是梦的联翩。
归去的途中思索,“云梦草原”四个字很有美学意味,其不管是分开读还是连缀读,或是倒过来读,都构成气象。云梦草原,那是云的遣绻,梦的萦回,不知是云在梦里,还是梦在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