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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博多湾走出了郭沫若

2007-04-20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蔡震 我有话说

知道博多这个地名的人可能不多,因为在日本地图上,那个濒临日本海的城市叫做福冈,是日本九州地区最大的城市。我对博多却并不感到陌生,因为曾从博多湾走出了郭沫若。从他的诗文中,我早就知道了博多的风物景观、民俗民情、历史遗迹。

当年,郭沫若在博多的九州大学医学部留学。校园内星罗棋布着现代化的

教学大楼、研究所、实验室、图书馆、九州地区最好的附属医院。这所日本最早的国立大学之一的学校,已经走过了一个世纪的历史。当年掩映着校舍的十里松原已经不见,只有校门依稀有点旧的模样。郭沫若在附近住过的网屋町,也在一块巴士站牌上留下痕迹。这里还能找到我所期待的那种感觉吗?

福冈当然也早已是一个现代化的大都市了,不过,当我在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与车水马龙的都市喧嚣中一一寻觅到已从郭沫若笔下熟悉的东公园的日莲和尚铜像、箱崎神社前巨大的飞鸟(日本式的牌坊)、箱崎海滨那座石块垒起的灯塔、称名寺扶疏的林木时,我有了小小的满足,深深陶醉在浓浓的历史氤氲中。郭沫若曾说过之所以选择进入九州大学,是因慕名于博多的史迹,这对一个意欲学医的学子来说,似乎有点匪夷所思。

站在西公园的最高处俯瞰博多湾,远处依稀可见的那个小岛是志贺岛。岛上曾经出土一方刻有“汉倭奴国王”印文的金印,郭沫若在文章里写到过,它记录的是两千年前的一段历史。事实上博多地区在古代是中日之间往来的通道。郭沫若曾去寻找便宜住所、毗邻博多的唐津,它是古代中日之间往来的口岸,那里发掘出的鸿胪馆遗址,是奈良时代迎接唐朝使节和日本遣唐使所驻足的宾馆。当地每年秋祭中装饰起的狮子、飞龙彩车,与中国民间舞狮舞龙的习俗颇有相似之处,这些与中国有关的史迹,对于从小就染有“历史癖”的郭沫若来说,会是一个很大的诱惑吧!

太宰府天满宫是博多一个著名的去处,这里供奉的是学问之神原道真。每逢大考、升学之际,莘莘学子便会到这里祈求神灵的庇佑。本殿背后一排长长的木架上挂满了一个个“绘马”木牌,每面牌子上都写着一段祈愿的话。本殿的建筑形式是典型的日本神

社中神宫的建筑,全用原木建成,正面有一突出带弧状坡顶的前廊作为入口,硕大的屋顶由厚厚的一层层草覆盖而成。它似乎暗示着日本民族关于

人与自然关系的一种理念,因为日本神社中所供奉的神大多为自然神。郭沫若大概也深切地感悟了这一理念,难怪朱自清会把视自然为神解读为《女神》新鲜、独特的审美风格。

八十多年前,两个中国学子,郭沫若和田汉,在早春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相偕着来到太宰府,却不是来祈愿的。他们穿行在府院中的梅花树下,慷慨激昂地憧憬着未来。一个抚着殿前的铜麒麟说:“我是伤鳞的孔丘”,一个骑上铜牛道:“我要作《道德经》五千言作狮子吼。”斯人已逝,铜牛尚在。殿前左右两株古梅,开白花的一株名飞梅,开红花的一株是皇后梅,后面庭院里则是一片梅林,连同左近山坡上的有五六千株之多。当年郭沫若就是醉倒在这一片梅花的馨香里吧,他是在哪株梅树下咏出了那首《梅花树下醉歌》呢?

博多最迷人的还是博多湾那片大海。箱崎海滨的海湾已经被海港、高架公路占据了,于是就到稍远处的今津去看海。郭沫若当年专程跑到那里去看海边的古战场遗迹,还写下一篇《今津纪游》。

从沙滩上眺望海湾内的能古岛、志贺岛,仿佛立起一道绿色的屏障。海潮缓缓地涌上岸来,轻柔地舔舐着洁白的沙滩,左右身后传来一阵阵不绝于耳的松涛声,更远处有几艘轮船,隐隐约约的轮廓仿若化成了郭沫若诗中的点点白帆……蓦然,《今津纪游》里的一段文字浮现在脑海中,我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差不多就是郭沫若当年来到这里时所站立的位置:“堤前为海湾,堤后为松林,有小鸟在松林中啼叫。海风清爽。右手有高峰突起如狮头,树木甚苍翠。”“海湾中水色清碧,微有涟漪。志贺岛横陈在北,海中道一带白色砂岸,了然可见。西北亦有两小岛,不知名。海湾左右有岩岸环抱,右岸平削如屏,左有峰峦起伏。正北湾口海雾蒙蒙,中有帆影……”

我为这一发现兴奋起来,一时间,时空仿佛退回到八十余年前的博多湾畔,这种感觉真是太奇妙了。我忽然领悟到那个原本整天与人体解剖、福尔马林打交道的医学生缘何会诗兴勃发并最终成为一位诗人了。大海、夕阳、松林、爱情、罗曼蒂克的传说、古战场的遗迹,置身在这样一种富于诗意的生活情境中,由不得你不会产生诗的冲动。博多湾的大海,博多地方的自然风物、人文景观,孕育激发了青年郭沫若对于生活的诗一般的感悟和理解,而且他需要的是一种像大海般雄浑奔放、自由不羁的诗歌形式,所以他曾深情地写道:“我忘不了博多湾里的明波,/我忘不了志贺岛上的夕阳。/我忘不了十里松原的幽闲。”“这是我许多思索的摇篮,/这是我许多诗歌的产床。”博多湾催生了一个新诗人。

听说九州大学不久之后就要迁往新址,新的发展需要有新的更大的空间。但不知为什么,我这个不相干的外人对此却感到有一丝遗憾,毕竟这一片虽然早已被钢筋混凝土的现代建筑群所覆盖的校园内,还残留着一幢灰色砖体的小楼,保存着一段斑驳断壁的旧围墙,它们承载了一个世纪的历史沧桑,其中也回荡着一个中国青年充满诗意的足迹和激情。它们留给后人的是咀嚼不尽的思念与追忆。但愿这一切不会随着校址的变迁而渐渐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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