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侏罗纪时代走向繁荣,到白垩纪达到顶峰;崖柏,与其他裸子植物一起,在地球上走过了漫长的亿万年岁月……
1998年4月,世界自然保护联盟发布的《1997年度世界受威胁物种红色名录》中,崖柏,这一中国特有的远古裸子植物,被宣布灭绝!同年8月,中国公布的《国家重点保护野生植物名单》中,“崖柏”的名字被悄然删除。
从此,见证历史沧桑,具有“国宝”级尊贵之躯的崖柏,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2007年5月17日,崖柏的活体植株及根艺作品竟出人意料地出现在“第三届国际(深圳)文化产业博览交易会”的国宝展区。崖柏的“死而复生”在学术界引起轩然大波,而这一切,与一个叫陈奕洪的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四处探寻崖柏的陈奕洪
植物界“大熊猫”现身民居
5月15日,广东省江门市一座不起眼的二层小楼。
陈奕洪一边对着手机大声说话,一边从屋里走了出来。外面,集装箱大货车的箱门已打开,十几个装卸工人正忙着把一些形状奇特,但包装十分严密的物品往车上装。走进小楼,一楼空地上散放着一些同样包装严密的物品。一台电视监视器把小楼的每个角落尽收眼底。
“这是什么呀?”“崖柏根艺。具体说,就是用崖柏的残根,经过简单人工处理,最大限度保留它的原始状态,制成的艺术品。后天(5月17日),文博会就要开幕了,得马上把这些展品运到深圳。”陈奕洪告诉记者,自从1892年法国传教士在中国重庆城口县1400米的高山上首次采得标本,并收藏于法国巴黎自然博物馆后100多年,中国及境外再无人发现崖柏的踪迹。“崖柏是中国特有、世界唯一的,曾经被宣布灭绝的极危物种。有专家建议,应把它列为‘国宝’,有人说这是植物界的‘大熊猫’。”陈奕洪一边说着,一边从柜里捧出一个用崖柏朽根制作成的笔筒,它具有精美的纹理和奇异的香气,木质致密,手感沉重。“俗话说‘千年松、万年柏’,这树根,起码有上千年的历史,是1997年春天我在民间收购的,开始以为是比较珍贵的‘香柏’,后经专家鉴定,是传说已经灭绝的崖柏的残根。”陈奕洪告诉记者。
“从发现崖柏,到了解崖柏、保护崖柏,这其中,充满了戏剧性。那是我与崖柏无法化解的缘分。”陈奕洪的语气充满感慨。
陈奕洪的“发现之旅”
连陈奕洪自己也没想到,崖柏的“死而复生”,会彻底改变他的一生。
陈奕洪,1966年出生,广东江门人。20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当时还是小伙子的陈奕洪对根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开始收藏“香柏”、“香樟”等珍贵植物的根艺作品。后来,他师承世界级根艺大师屠一道先生。屠先生被誉为根艺开宗立派的第一人,陈奕洪则是屠先生的关门弟子。
2004年,陈奕洪被中国文联民间文艺家协会授予“中国民间德艺双馨雕刻艺术大师”称号。由于对“活化石”崖柏的研究与保护,他被业界誉为“活文物”的收藏家。
1997年春天与崖柏的“偶遇”,令陈奕洪从一个普通的根艺收藏者,“蜕变”为一名保护濒危植物的民间志愿者。而他关注、保护濒危植物的行为,也从爱好变成一种社会责任。
1997年春,为了寻找向往已久的上品根雕材料“香柏”,陈奕洪在当地向导的陪同下,来到四川某地深山。经过一个多星期的跋涉,在一个山涧的草丛中,陈奕洪找到了两块相貌丑陋、但香气特别的“木头疙瘩”。看到陈奕洪如获至宝的样子,向导一脸不屑:“至于吗?大老远的从广东来到四川,就为这两个烂木头!”
两年后,陈奕洪把这两根朽木带到林业部门去鉴定,当专家告诉他这是已经灭绝了的崖柏时,陈奕洪半天没有醒过神儿来。
“这是中国特有的、国宝级的珍贵植物,可惜,这么好的东西,已经被宣布灭绝啦……”专家的话,深深刺痛了陈奕洪的神经。
当天晚上,陈奕洪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的脑子有些乱,他一时还搞不懂,这两根枯枝究竟意味着什么。忽然他想起,似乎在《本草纲目》中,有关于崖柏的文字记载,他连夜查看《本草纲目》的白话手绘本,果然,看到了这样的文字:“……树木的纹理,大多数是菩萨云气……长期服用,可以使人润泽色美、耳聪目明、不饥不老、轻身延年,是仙家上乘的药物……”
第二天,他收拾行囊,返身又去了四川,他坚信,崖柏并没有真正灭绝,他要找到它们。
就在陈奕洪“钻山找宝”的同时,从重庆传来消息,在某山深处,发现了零星散落的崖柏种群。而陈奕洪,也在山崖的峭壁间,发现了崖柏的活体……
从此,陈奕洪的人生之路出现了“拐点”,近乎疯狂的举动,令他成为周围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和“家庭批斗大会”的斗争对象。
他不顾妻子及家人的反对,多方筹措资金,收购民间崖柏根艺;多次进入深山老林,寻找崖柏的踪迹;遍访各地植物学专家,讨教柏树繁育培植技术……
2000年春天,陈奕洪来到四川开县附近。在一个山崖上,他发现了十几株酷似崖柏的植物,正打算近距离查看的时候,突然间电闪雷鸣、风雨大作,随即山洪爆发,山崖的石块和泥土顺雨水而下,山体滑坡即将发生。陈奕洪冒雨赶到附近的山村,花钱请来十几个村民,把3株被冲下山崖、已被泥土和石块掩埋的柏树抢救了出来,并移植到了安全的山坡上。
后经林业部门鉴定,这真的就是珍贵的崖柏。“可惜,尽管抢救出来3株崖柏,但还有一些,已经被彻底掩埋了。”回想当时的情形,陈奕洪的语气充满惋惜。他告诉记者,至今,他还在给当地村民发放“工资”,让他们定期去查看、养护那些幸存下来的崖柏,“去年我还去看了看,目前,这3株崖柏生长良好。”
2002年夏天,正在山里“寻宝”的陈奕洪,无意间拾得一株跌落山崖的崖柏残枝。陈奕洪小心翼翼地捧着已经干枯了的崖柏枝杈,连夜返回了广东。
在陈奕洪的悉心照料下,这株干枯的崖柏残枝,竟奇迹般地长出了稚嫩的针叶。5月17日,在第三届中国(深圳)文化产业博览会的国宝展区,这株外型酷似盆景的“小柏树”,引起了参观者的好奇,但一般人并不知道,这株柔弱的小树,以每年0.1厘米的生长速度,已经走过了千年的岁月。
近几年,陈奕洪几乎把全部财力和精力,都投入到了崖柏的保护和繁育中。他多次进山探察野生崖柏种群,详细记录各种数据信息。“我也经常跟着他进山,经常路过的一个草坡,现在都被我们走出一条小路来了。”陈奕洪的一个朋友告诉记者。
海外华侨:崖柏让我想“家”
5月17日上午9时,第三届国际(深圳)文化产业博览交易会在深圳会展中心拉开帷幕。
陈奕洪的崖柏活体植株及根艺标本,被大会安排在9号展馆的国宝展区。首次亮相的崖柏,在文博会上引起了轰动。
崖柏根艺一 崖柏根艺二
在众多参观者中,林先生算是比较“另类”的一位。林先生60多岁,是侨居阿联酋的华侨。3天的展期,林先生几乎天天都来看崖柏,一呆就是几个小时。5月20日是展会的最后一天,正赶上深圳下大雨。林先生冒雨来到展厅,又是拍照,又是录制DV,忙得不亦乐乎。快闭馆的时候,林先生找到了陈奕洪。“陈先生,你开个价吧,我要买你的崖柏根艺。”“崖柏是国宝级植物,我收集和展示它,不是为了赚钱,而是希望引起国家及有关部门的重视,呼吁全社会一起来保护它,所以,对不起,我不会卖给你。”林先生再三央求,陈奕洪就是不为所动。此时,广播里已经在通知参观者退场,文博会就要落幕了。“我每天都来看崖柏,我觉得它对我们这些海外游子来说,具有特殊的寓意。崖柏是中国特有的,而根艺的‘根’,正代表了祖国,所谓落叶归根,无论走多远,多久,我们的根在中国。看到这些崖柏,我就会想起祖国,思念家园。”林先生一边说,一边抚摩着崖柏,目光中充满不舍。略为思索,陈奕洪叫人拿来一个小巧精致的崖柏笔筒,交到林先生的手中:“曾有人出高价购买崖柏根艺,我从没同意过。今天,我送你一件。”林先生一再道谢,还建议陈奕洪,有机会的话,带着这些崖柏艺术品,来一个全球巡回展示,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中国拥有这种世界唯一的珍贵植物。
谋划创建“圣木博物馆”
“目前,就全世界而言,崖柏的标本仅在法国、英国的博物馆有极少量收藏,而在原产地中国,不但没有专门的馆藏,就连野生崖柏,近百年来,也是无人问津,以至于到了快要灭绝的地步,想起这些,我就心疼。所以,我有了创建中国第一家‘圣木博物馆’的想法,把已经灭绝,或者像崖柏这样濒临灭绝的植物收藏起来,为它们安一个家,一边保护,一边展示。”
在陈奕洪心目中,有一个偶像级的人物,他,就是中国文联副主席、著名作家冯骥才。“他抢救我国民间传统文化遗产的事迹一直激励着我。在我从事崖柏保护和收藏的过程中,总是遇到这样那样的困难和坎坷,但一想到我的前面站着这样一位先行者,我就又鼓起了勇气。”
近年来,陈奕洪奔走于北京、上海、广州等地植物科研院所,在学习植物种植、繁育技术的同时,还呼吁全社会对崖柏给予关注。他的理想是建立崖柏保护的专业机构,让更多的人参与到保护崖柏的行列中来。
陈奕洪告诉记者,今年4月2日,由于全球变暖问题严重,全球数百名科学家齐聚比利时进行讨论后发出新的严重警告:50年后全球可能有近三分之一的动植物处于灭绝边缘,资源枯竭将使全球陷入危机。“亚洲博鳌论坛2007年年会中,吴邦国同志也指出,保护环境是我国基本国策。和谐社会呼唤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环境的和谐共处。所以,建馆的目的在于保护天然珍稀植物,同时警戒全人类合理开发自然资源。”据了解,陈奕洪已经就博物馆的创建向有关部门提出了申请。
(作者系《中国经济周刊》记者，本文照片为资料照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