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习惯,每当见到那些胖乎乎的、六七八岁的小男孩,就会忍不住伸手去摸摸他的小脸蛋。这种可爱的小男孩,我在现实世界中见到过,但是遗憾,在文学世界里却难得一见,难得有让人怦然心动人见人爱的小男孩形象――那些保持着儿童时代本色与本性的真正的小男孩。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审美遗憾,因而当我在不经意间进入郑春华笔下的马鸣加世界时,我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心里禁不住想呼叫:多可爱的马鸣加,多可爱的小男孩,让我摸摸你的小脸蛋!
感谢郑春华,她用对孩子的世界的一往情深与脉脉守护,用她那支曾经创作了《紫罗兰幼儿园》、《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的笔,又为新世纪的中国儿童文学推出了“非常小子马鸣加”系列故事。郑春华是用母亲、教师、编辑、作家的多重身份和视角来观察孩子世界、创作孩子世界的,因而她笔下的孩子世界有着阅读的多种诠释和审美意向:母亲读出了家道的温情,教师读出了师道的柔顺,编辑读出了世道的责任,作家读出了文道的意蕴。但它们都是指向同样的审美格调:守护孩子世界的那一份本色与本性。
人生苦短,惟有童年最可贵。郑春华深知人生的真谛、儿童的真谛、生命的真谛,因而她笔下的儿童才能是生命本色的儿童,渐渐长大的儿童。《开学第一天》,马鸣加自以为长高了3厘米,眼巴巴地盼着老师把他的座位调到后排去,但老师根本没有想到这事,因为全班同学寒假以后几乎个个都长高了,用不着再调座位。马鸣加觉得真没有劲,长了3厘米一点都没意义。好在下午有意义的事情就来了:学校要搞一个新学年募捐活动,帮助贫困同学。马鸣加第一个就报名:“我捐500元!”虽然最后他只捐了100元,但那是用他的压岁钱捐助的。为什么要捐这么多呢?马鸣加的鼻孔冲着天:“我已经长大了嘛,怎么还能像小孩子一样捐一块钱呢?”这就是一年级小学生马鸣加对“成长”的理解,他已不再是紫罗兰幼儿园里的小朋友,也不同于那个大头儿子,他已长大了――他是小学生了,小学生应该做他所理解的“大事”了。
惟有本色最可爱。马鸣加系列故事正是由这样一个个独立成篇、充满童心童趣、来自现实生活的儿童故事串连起来的。每一个故事的底色就是儿童的本色,它不做作,不拔苗助长,不矫情,更不成人化――让孩子装腔作势地去学成人的样子,讲成人的套话、空话、大话。鲁迅在80年前曾尖锐地指出:“小孩子多不愿意‘诈’作,听故事也不喜欢是谣言,这是凡有稍稍留心儿童心理的都知道的。”――可惜,现实生活中,特别是在影视屏幕中,让小孩子去“诈作”的画面实在是太多了。儿童已不再是儿童,早已是小大人了。
马鸣加自然不是生活在真空里,他不是什么重点学校的重点生、优秀生、特长生,他实在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学生。他和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一样,贪玩,调皮,厌烦做作业,爱吃零食,甚至打架、恶作剧,闯祸。正是这些热热闹闹又鸡毛蒜皮的细节,让我们看到了当今儿童丰富的校园生活画面与“童真”在“长大”(社会化+异化)过程中的无奈、撕裂和冲撞,看到了一个真实的儿童形象。马鸣加从厌烦做不完的作业、盼望放寒假、睡懒觉到渴望快快开学、天不亮就离开热被窝赶去学校的心理过程,细致入微地刻绘了“长大”和“懂事”的五味杂陈,而这正是马鸣加的父母和老师所盼望的。童年是如此的短暂,“长大”又是如此的迫切,孩子已成为家庭中、学校里最忙碌、最迷茫、最受关照而又最无助的群体。马鸣加系列故事在让我们看到童真的可爱和可贵的同时,不免让人感慨当今社会童年消逝的快捷,不免让人想起丰子恺的散文《送阿宝出黄金时代》对孩子“黄金时代快要度尽,现实渐渐暴露,你将停止你的美丽的梦”的那种惆怅和无奈――而这就是生活,就是现实,就是所谓儿童的“社会化”和“成长”。
《非常小子马鸣加》系列 郑春华著
少年儿童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