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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坷的生活历程 卓著的科学成就

2007-09-12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张丽华 我有话说

一九七八年摄于沈阳

父亲张青莲是一位杰出的化学家、教育家,为人类科学事业作出了巨大贡献。在他严谨、不平凡的心灵深处,有一个战胜伤痛、排除干扰、大彻大悟的精神“平台”――淡薄名利和知足长乐,在这个健康的人格修养“平台”上,父亲几十年如一日默默地耕耘,在教学与科研领域里成就卓著。

父亲是抗日战争爆发之际,即1937年7月,和母亲郑婉英毅然选择回国的。辗转了几个月回到上海后,父亲赴昆明西南联大,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投入到化学的教学与重水的研究中。作为中国现代史上第一位从事重水研究的专家,从1934年到1984年,父亲整整研究了50年。父亲是二机部(后来的核工业部)顾问,当时,原子弹、氢弹正在紧张地研制,而其中一项核心技术还没有最后研制到位。形势紧迫,正是用人之即,于是他和二机部的刘杰部长商量,建议把自己的研究生程志翔调过去参加研究试验。程志翔是父亲1956年在北京大学化学系的应届毕业生中唯一选中的研究生,大学时就跟着父亲研究重水,学业十分出色,人品也好。

当时,刘允斌(刘少奇长子)在该厂任第三研究室主任,他建议再增加科研力量。就这样,二机部和中国科学院原子能研究所又点了陈德钧、周修民、何立义和张毅然4位科研人员。对于点父亲唯一的儿子张毅然去边疆地区,二机部内部意见有点不一致,因为那时母亲郑婉英刚去世不久,如果张毅然再调到千里之外,家中就只剩下父亲一人,感觉不好办。刘杰部长等人征求父亲的意见,父亲毫不犹豫地支持了二机部的安排。就这样,程志翔、张毅然6人陆续来到了地处内蒙古包头的二零二厂,父子两人从此开始了长达25年的每周一封书信的交流。

1964年10月16日,原子弹爆炸;1967年6月17日,氢弹爆炸。当看到自己倾注毕生心血研究的重水成果终于能发挥作用了,父亲非常欣慰,在给我们的信中,他写到:“……这是一件事情,今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表面上看,父亲能平和地面对生与死。张毅然走后,我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生离死别、撕心裂肺的痛苦时,才真正理解、认识了父亲。

父亲五岁时就没了母亲,幼小的心灵受到重创,是残酷的事实造就了他严谨、沉稳、坚忍、谦逊的性格。中年,爱妻郑婉英母亲去世,张毅然随即调往边疆。到了晚年,唯一的儿子张毅然又英年早逝。可以说,父亲是用坚强的意志撑住了这片天。

普天之下,最温暖的是父母心,最可怜的也是父母心,父亲对子孙充满了无言的爱。1967年“文革”开始不久,包头市的铁路工人出了事,厂里要去人支援,程志翔和张毅然便匆匆走了。这些天真的人上了解放牌大汽车,不知是哪个派系的人把固定车板的铁棍轴悄悄抽掉了,车开到半路时,没有铁轴固定的车板哗啦一下散了,车上的人全掉在地上,张毅然被砸在最下面,肾脏受到很大伤害……张毅然过世后,我立即电话通知父亲,他仅重复了一句话:“太可惜了!”我心里明白可惜的含义:国家好不容易培养出的人才却不能长久地报效国家了。张毅然辞世时正值我们的大儿子劲松在大学期末考试,小儿子劲东还差15天高考,情况都很吃紧,我和父亲商量,先不告诉劲松,等他考试完毕再说。当劲松回到包头,见面就说:“妈妈,这次回来我觉得爷爷不知怎么了,老是躺在床上,也不爱说话……”。

人生的经历是一种财富,其中的苦难不但使人明白做人的道理和责任,还能理智和清醒地判断下一步应该怎么走。张毅然走后,父亲把自古以来子承父志的传统给倒了过来,挑起了更重的担子。他用了15年时间精心策划、主编的18卷700万字的《无机化学丛书》于1993年完成,这是建国以来化学界最大的化学撰述工作,书中倾注了他和我国无机化学专家们的集体智慧和心血,科学界赞誉他"成功地导演了我国化学界罕有的一出‘大合唱’”。1991年,父亲已83岁了,又再次主持、实施、启动了测定10项原子量新值的重任,历时整整12年,终于在95岁高龄时完成。如今,在元素周期表中,这10种元素的原子量成为全世界科学家和学生查用的共享数据。

父亲见证了中国一个世纪的兴衰,经历了光绪、宣统两个皇帝和几个总统,经历了八年抗战和三年解放战争,也经历了建国后的风风雨雨。他十分关心祖国的未来和民族的振兴。逢年过节,我们全家团聚,他总和孙子们畅谈国内、国际的局势和台湾问题。对于邓小平同志的改革开放政策,父亲评价很高,认为是改革开放才使中国有了今天了不起的发展。2006年10月1日国庆节,孙子劲东一家从加拿大回来。谈到子孙们业余爱好的事,他对大曾孙女歌阳学习弹钢琴、在通过9级考试时取得优秀成绩给予了鼓励。当劲东告诉他,伊莎贝拉今年也开始学习弹钢琴了,他叮嘱说:“她还小,别让她太累了”。两个曾孙女一边一个坐在他身边,4岁的小曾孙女还不时顽皮地在他的膝上爬上爬下,一家人其乐融融,共享天伦之乐。那天,父亲十分高兴。在与孩子们告别时,他说:“我还想工作”。两个孙子笑着说:“爷爷,您的工作由我们来干吧!”

2006年11月6日,父亲的身体状况不太好,被送入北京大学第一医院监护室。这时人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还能听到他断断续续地说:“这个实验已经做了3年……要坚持把它做完……”。

忘我的人永远不会被别人忘记:如果一个人活着时能让人刻骨铭心地思念,那他的生命必然有双倍的价值;如果一个人去世了还能让人刻骨铭心的怀念,那他的生命便在活着的人心中延续。父亲悄然地走了,但他永远活在我们心中。来世,我们还要做他的儿女。(2007年8月19日于北京大学承泽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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