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民先生毕生从事中国印刷史的研究和写作,在这一园地辛勤耕耘,留下不少经过他整理的资料,供学者参考和利用。他的著作在国内外受到了广泛的重视和推崇,尤其他的《中国印刷史》专著于1989年出版后又陆续修订,现在重版发行,嘉惠士林,值得庆幸。
我和秀民先生的工作和专业都十分相近,虽然我们的职
我在1947年来美后,在芝加哥大学修习《西洋印刷史》,从中西比较的角度和文化史的观点,研究印刷术对东方和西方社会所产生的不同影响。后来写作博士论文,研究印刷发明以前的中国文字记录。1968年开始,因应英国李约瑟博士之邀?为他的《中国科学技术史》大系写作其中《纸和印刷》一册,成为前书的续编;后来,我在芝加哥大学讲授《中国印刷史》,因此接触到秀民先生的许多有关著作,对我的教研和写作,提供了不少宝贵的数据。
1979年10月我回国访问,希望在北京和秀老见面,但那时他已退休返回浙江嵊县老家,从事《中国印刷史》的写作,无缘相见。回美后开始和他通信,商讨有关印刷史方面的许多问题。1987年,由于北京图书馆庆祝75周年纪念和新馆落成典礼,秀民先生和我都被邀请参加,因此得以相会晤谈,感到十分高兴。最近他的外甥韩琦博士在《南山论学集》中写了一篇《印刷史研究中的一段佳话》,记录秀民先生和我在学术交往中的经过,也使我想到我们多年来不时通信,商讨问题,每年的年终和节日也都互祝平安,感到十分的亲切。
1983年初,他的大作《中国印刷史》完稿?交付上海人民出版社排印?曾来信要我写作序言。那时,我为李约瑟所写的一册《纸和印刷》已经完毕交卷,因此我立刻根据他寄来的大纲写了一篇长序,并提出若干问题就教。可是这本书一直到1989年才开始发行,等了6年之久,才得拜读全书,所幸和我序言中所说的各点完全相符。
我在他的《中国印刷史》的序言中说:“这本书的内容广泛,体大思精,洋洋五十万言,包罗自从印刷术发明以来一千多年间全部刻书和印书的历史,详细的讨论了各个时代的刻书地点?刻书内容?版本特色?刻工印工的生活和事迹,以及各种刻印的方法。其它在书籍以外的各种印刷品?如版画?年画?报纸、纸币?以至印刷所用的各种物料如纸墨等文房工具,也都提供了新鲜的数据和独特的见解。这是迄今所见到的一部最完备而有系统的综合之作。”
我说:“本书作者在国家图书馆工作多年,经眼的善本最多,掌握的资料丰富,具有写作这一部全面性通史的优越条件。他过去所发表有关中国传统印刷方面的文章和专书,不仅内容充实,数量可观,而分析详明,结构严谨,见解独到,尤为其文章的特色。他毕生从事这一专题的研究,写作勤奋,孜孜不倦,这种乐业和苦干的精神更值得我们学习。”这些评语,虽然经过了几十年,还是十分正确,迄今还没有一部同类著作的原始性和资料性可以和秀民先生的大作相比。
我的《中国科学技术史?纸和印刷》英文本在1985年出版后,曾由中国科学院请刘祖慰教授译成中文,于1990年出版,作为赠送李约瑟博士90岁生日的寿礼;后来台湾的译本于1995年完成,不意成为他的逝世纪念。我的书原以英文写作,对象是西方的读者,综合中外各家意见,用比较的方法注重印刷术在东西方的社会和文化方面所产生的异同。虽然和张秀民先生的大作同一主题,但对象不同,方法也不一样;因此?我很荣幸拙作能够和张著互为表里。
1991年《读书》月刊曾有一篇书评,比较海内外这两部中国印刷史著作的异同,作者林夕说:“不难看到两部书写法不同,内容互相补充。钱著意在总体轮廓,一些具体内容则注出文献,指引读者在必要时去进一步查考。张著则对有关文献作了综合整理,随文附入,以便读者查阅。……写法上钱著像一部目光四射,智珠在握、通体均衡的通史。张著则包含更多的资料图表,时有精邃的研究,发人深省。所以,若要综览全局,钱著更为概括连贯;若要就某些方面深究,则张著比较适用。”我想这一评论是比较客观的结论。
《纸和印刷》的英文本已出版20多年,但迄未修订。幸而我有这本书的中文书稿,承北大郑如斯教授相助修订,定名《中国纸和印刷文化史》,于2004年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出版后受到国际学术界的重视;最近又由东京法政大学出版社出版日文本,韩文版也在翻译中,因此这部书和秀民先生的大作同在国际间受到重视。
秀民先生在《中国印刷史》第一版出版之后,就一直在修改,加入了许多眉批、补充了宋代刻工表、和活字本的形式与内容等等;并由韩琦博士加以最后增补和审定,补充了彩色插图多幅和许多稀见的数据,以及清代后期印刷的一些内容,十分重要。譬如:宋邓肃(1091-1132)诗中关于毕?的记载为《梦溪笔谈》以外唯一的证据,是他处所未见。韩博士并重新编制了一个印刷史论著目录,从原书的五十万字增加到百余万字。《中国印刷史》增订本二巨册由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出版,印刷精美?增订详细?当系不朽之作。去年底北京图书馆刚为秀民先生庆祝百岁荣庆?今年初又惊闻他不幸仙逝?哲人其萎,不胜悲痛;但其著述将永留人间。他一生勤劳,著述等身,其治学精神亦将永垂史册,为后世所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