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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出思想的一树好花

2007-12-01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王淼 我有话说

“世界如此荒凉,只能培养一颗冷漠的心。在如此贫乏的时代,在如此贫瘠的山岩上,我却开出了一树好花。”在作家赵柏田的笔下,这个在贫乏的明代中期开出了一树好花的人物即是大名鼎鼎的王阳明。当然,如果说

王阳明得风气之先,那么,在其身后的二百多年间,十六至十八世纪的江南,受其影响、且同样开出一树好花的文人就远非王阳明一人了,徐爱、王艮、张岱、袁中道、戴名世、黄宗羲、吕留良、张苍水、全祖望、章学诚、邵晋涵、戴震、汪辉祖――中国历史由衰至乱,由乱而治,这些人物则以各自不同的生活面貌和精神肖像贯穿了这个时代,并呈现出这个时代思想、学术的嬗变轨迹,以及传统文化的潜变与趋向。赵柏田先生的《岩中花树》(中华书局),即是以这些人物为线索,来探讨十六至十八世纪中国思想史逐渐发展与演进的曲折过程。

十六至十八世纪的中国,时值明代中后期至清代前期的二百多年间。这二百多年正是明代由衰落走向覆亡、清代由崛起走向鼎盛的年代,社会的整体趋势是由大乱走向大治,由激变走向稳定;从文化的层面上来看,仍然可以将明、清易代当作一条明显的分界线,思想与学术的基本倾向是由怀疑走向反动,由反动归于沉潜。赵柏田以王阳明作为《岩中花树》开篇的第一个人物予以重点描述,显然并不单纯取决于他对王阳明的偏爱,而是因为这个人物既意味着明代中期的思想转折,亦象征着一个带有启蒙色彩的时代从此拉开帷幕。自王阳明以下,其思想经过徐爱、王艮等人的发扬光大,张岱、袁中道等人的身体力行,到晚明已呈争奇斗艳、蔚为大观之势。但随之而来的朝代更迭与短时期的王纲解纽,既给思想学术的生长提供了一片相对自由的天地,同时,也使得晚明日渐颓废与糜烂的感官文化,迅速转向了以道德考量士人精神与人格的遗民文化。随着满清政权的进一步稳固,大一统时代的逐渐来临,江南士人经由对满清政府的消极抵抗到谨慎合作,表达精神灵魂的思想与学术已显得不合时宜,思想者的锐气慢慢消磨殆尽,“琐屑支离,只见荡舟不见渡河”的经义训诂之学渐成一个时代的学术主流。至此,中国思想史上这一段引人注目、异彩纷呈而又波谲云诡的时代宣告结束,而赵柏田也以他所塑造的一个个曾经鲜活的面孔,为那个时代思想的传承、以及他们在时代变革中沉郁与痛切的精神状况,留下了一段鲜明的文字印记。

无论是从体裁方面,还是从内容方面,《岩中花树》都称得上是一部别开生面的历史作品。它与传统的历史论著不同,也与我们常见的人物传记迥异,赵柏田先生意味深长地选取生活于十六至十八世纪的江南文人为个案,以心灵独白的方式走进他们的内心,在叙述上打乱了时空的概念,力图从时代和个人生活的双重铺陈中,去呈现十六至十八世纪二百多年间思想文化的嬗变轨迹以及江南文人的精神全貌。从中我们既能够看到一代代江南文人的思想传承,也能够窥出他们在时代社会面前的道德困境与人性冲突,以之印证了“从内部去重新整理历史学家从外部做过的事”这种独特的历史写作理念。

赵柏田先生这样说过:“小说以想象取胜,历史用事实资证,小说中交织着历史影像,而历史也不妨写得如小说一般生动。小说家和历史学家从各自的领地出发向着对方走去,相会于幻想与事实、历史与虚构之间的中间地带,那便是叙事的国度。”以穿越时空的想象和对视捕捉人物,用生命的湿润与情意去重新构建思想史的国度,也正是他本人写作《岩中花树》时的有意识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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