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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华山同志

2008-01-11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南丁 我有话说

郑州经七路33号,河南省文联家属院,与文联办公楼相邻。上世纪60年代,老作家华山同志曾多年居住在1号楼三室一厅的单元里,紧靠经七路。我每天出入,有时会看一眼华山曾经的居所的那个阳台,在他不大的客厅里许多次聊天的情景便会浮现在眼前。

1965年,华山由中国作家协会调来河南省文联创作组,我们便成为同事。他

那时离异独居,听说,他初来时,省作协(筹)负责人去看望他,问他,怎么吃饭?他回答,用嘴吃饭。听起来,此人真是有点怪怪的,怎么如此不通人情世故啊?大记者大作家的派?我倒觉得:有个性!华山未在郑州多作停留,就去了太行山中的林县红旗渠,当成家,长期泡在那里,后来就看到他发表在《奔流》杂志上的长篇报告文学《劈山太行侧》。与读他写战争的名篇《鸡毛信》《我们还要回来的》《踏破辽河千里雪》《英雄的十月》、写建设的名篇《童话的时代》时的心情略有不同,那时我在懵懂的青少年时期,对华山作品里散发出的英雄气质,只有崇拜景仰的份儿;如今成了同事,自然就会有了专业挑剔的目光――他那谋篇布局、那质感文字、那恢弘气势,依然使我折服。

1966年早春,《县委书记的好榜样焦裕禄》发表后,将全国新闻界文艺界数百人吸引到兰考。河南省文联派华山、李?和我也去兰考,给我们的任务依次是:一部报告文学,一部电影,一部小说。采访尚未结束,这年初夏便被集中回单位参加“文化大革命”。什么事也干不成,当然包括那个什么任务,全都泡了汤。我听华山讲过他的构思,拟从焦裕禄组织队伍切入,也只能永远是个构思了。

“文革”中华山也被列入反动权威之类。那时,他与红线女的爱情故事正在进行中。红线女送他一个异常精致的银色收放机,在那收放机里听红线女的对他特别亲切优美的唱段,是他每天最重要的抚慰心灵的功课。1968年冬天,我们被拉到西华县红花集南高庄斗批改,华山与另外三位在一间屋里睡地铺。某天某同志值班搞卫生,整理铺位抖被子时,竟将华山放在被子里的收放机抖到地上并且摔碎了。华山大怒!后来回到郑州,他用万能胶将那收放机粘接得了无痕迹。1976年夏天我第三次去林县看华山时,还看到那收放机放在他的案头。

1970年下放插队,我去南阳,华山依旧要回太行山里的林县,并固执地坚持要在50周岁生日那天出发。当年夏天有机会,我特意到林县的胡家庄他居住的地方去看他,看到了几年来没看到过的快乐的华山。我们弄了辆吉普车,沿着红旗渠跑,他话也特稠,一路给我快乐地述说,就好像那红旗渠是他家的。与百姓在一起,与百姓的创造在一起,华山就快乐。不久,我举家由南阳市郊迁往伏牛山里西峡县蛇尾公社小水大队下营村,的确是受了他的启示,也想像他那样认真地对待生活。在伏牛山里,某个人静夜深时,在煤油灯下读他的《旱井世界》,如听一首优美的交响乐。将林县另一种治水写成如此慑人心魄的乐曲样的散文,我激动不已,当即给太行山里的华山写信,说了我的感受,华山很快有复信来。《旱井世界》是由河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单行本,如果说《劈山太行侧》是一幅恢弘的油画,那么《旱井世界》就是一首动听的乐曲,是华山奉献给河南也是奉献给中国和那个时代的两件珍品。

1973年,华山与红线女结婚,关系也由河南转到了广东。那年我也回到了郑州。华山情系太行,每年依然有大半年时间在林县住,路过郑州时常作逗留,会到家里来吃饺子。

1981年冬我应花城出版社之邀去广州写稿,应邀去华山家吃饭。我约了同在广州写作的谌容一起去,谌容和红线女倒有说不完的话题,女作家与女艺术家之间嘛。花城出版社请作家游览广州,华山、谌容、叶蔚林、我,及陪同我们的出版社社长苏晨和后来也任社长的范若丁,同游了华南植物园、黄花岗等处,还一起去吃了沙河炒粉,席间,曾在东北野战军工作过的苏晨,说起华山当年的战地通讯《踏破辽河千里雪》《英雄的十月》在部队获得热烈反响的盛况,华山默默听着,眼中有光亮的闪烁。

1985年初秋,华山因肝癌在广州逝世,结束了他65岁的生命。病中,他有两篇绝笔,一篇《青青海罗衫》,虽长达数万字,也只能算是《太行烽火》的一个浓缩的提纲,此篇后来发表在丁玲主编的《中国》杂志上。一篇《我当记者》,发表在《人民日报》。华山不是将记者作为他的一种职业,而是作为他生命存在的一种方式,由新华社转入中国作家协会,他的身份即已由记者转为作家了,但他从未搞过虚构创作,仍坚持他的非虚构纪实写作。在他以为,生活提供给他的生活真实已来不及书写,他不需要虚构。华山的骨灰按照他的遗愿,洒在太行山中的漳河水里了,他的灵魂依然在漳河水里做着他的太行梦,他的太行情结并未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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