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国农村文化调查

1930年10月,为了总结土地革命的经验,毛泽东找来江西兴国县永丰区参加红军的八位农民,以开座谈会的形式进行了一个星期的调查,写下了著名的《兴国调查》,有力指导了当时的土地革命。《兴国调查》也成为一份光辉的马克思主义文献,成为中国社会调查史上的一个经典样本。

2007年10月底,为深入贯彻党的十七大精神,我们来到兴国,对当地农村文化事业发展情况进行了为期近两个月的调查。通过问卷调查、开座谈会、实地走访等形式,基本摸清了兴国县农村文化事业发展的历史和现状,并由此得出自己的结论。我们感到,兴国农村文化事业的发展,具有一定的代表性,是当前广大农村文化发展情况的一个缩影。弄清兴国农村文化的发展情况,对于推进农村文化事业发展,切实保障广大农民的基本文化权益,具有一定的启示意义。

走进兴国

兴国县地处罗霄山脉以东、武夷山脉以西的雩山山区,位于江西省中南部,赣州市北部,距赣州市82公里、省会南昌346公里,是全国扶贫重点县。全县国土总面积3215平方公里,辖25个乡镇、4个国营林场、1个工业园区,304个行政村。总人口75万人,其中农业人口63万人。

兴国县是全国著名的苏区模范县、红军县、烈士县和将军县。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兴国是第三、第四、第五次反围剿的主战场。1934年1月,毛泽东在《关心群众生活,注意工作方法》讲话中称赞:“兴国的同志们创造了第一等的工作”,并亲自为兴国县的代表题写了“模范兴国”四个大字。当年兴国全县总人口23万人,参加红军的就达8万多人,有5万多烈士为革命牺牲。二万五千里长征中,几乎每一公里就有一名兴国籍将士倒下。艰苦卓绝的斗争,孕育出54位功勋卓著的共和国将军,兴国县由此成为全国著名的“将军县”。

兴国县还是文化部命名的“中国民间艺术山歌之乡”。兴国山歌的一大特征就是在歌首有一个前喊式的歌腔“哎呀嘞”,旋律在最高音上延长,给人一种热烈、奔放的感觉。“哎呀嘞!炮火声来战号声,打个山歌你们听,快跟敌人决死战,红军哥!打到抚州南昌城。”战争年代,兴国山歌鼓舞人们战胜困难、勇往直前,曾被生动地形容为“一首山歌三个师”。新中国成立后,兴国山歌与时俱进,不断创新发展。2006年,经国务院批准,兴国山歌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文化发展的“三个春天”

对于当前兴国农村文化的发展,县文化局原局长姚荣滔、县文化馆调研部主任陈展峰、县电影公司经理刘汉明等多位同志都这样评价:“兴国农村文化正迎来发展的‘第三个春天’。”他们言下的“第一个春天”,是指新中国成立后,兴国山歌老树发新枝,特别是1958年歌手刘承达把山歌唱到了北京,受到毛主席、周总理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第二个春天”,是指“文革”结束、尤其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兴国电影院、剧院、图书馆、文化大楼等相继建成,乡镇文化站逐个建立,农村文化事业呈现繁荣景象。

从上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兴国农村文化建设经历了一个长达10年的萧条期。1993年以后,县里实行乡镇财政包干,改变了原有由县财政下拨乡镇文化站经费的机制,文化站的开支大多“断奶”,办公、活动用房甚至被收回、挤占,农村文化体系陷于瘫痪。

“第三个春天”始自2005年。当年8月,江西省出台《农村文化事业专项资金暂行管理办法》,明确规定省财政每年至少安排6000万元农村文化事业专项资金,用于购买专业文艺演出团体到农村进行文艺演出、电影公司组织放映队到乡村放映电影、乡镇政府组织农民群众开展各种文体活动,免费让农民群众观看和参与。在具体操作上,由省财政将资金下达到县财政部门后,县财政只将资金额度下达到乡镇一级,乡镇政府根据县文化局的推荐,每年购买4场县级以上(含县级)专业文艺演出团体的优秀节目,在乡镇所在地或有条件的行政村为全乡镇农民演出;每年从县电影公司为每个行政村购买6场以上电影,免费为农民放映;每年组织3次以上由各行政村农民群众共同参与的综合性文化、体育、科技活动。文艺团体则根据有关凭证到县文化局报账。这一举措,正式称呼是“三项农村文化活动”;而基层则称之为“政府买单工程”。

苏区歌手谢水莲  黄家腾  龚映华摄

多元的农村文化景观

由“政府买单”的送电影下乡、送地方戏下乡、送山歌下乡，与民间商业演出及群众自发活动等一起,构成了多元化的农村文化景观。

●农村电影放映队

农村电影放映工作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曾经很红火,但其后由于受到电视冲击等因素影响,一度冷落。“政府买单”后，慢慢地把观众请回到了银幕前。目前全县共有农村电影放映队25个,专业放映员45人,配备数字电影机25台,分片建立网点147个,做到了重点影片、重点时段、重点区域有固定放映队和放映点,此外还根据需要及偏远村民生活特点组织“流动放映”。2007年,兴国农村电影放映队共放映电影2058场,观众达60余万人次。

每放映一场电影,政府向放映队支付230元报酬。

●山歌剧团

兴国县山歌剧团成立于1986年,属全额拨款事业单位,是赣南唯一以地方剧种为主的专业剧团。剧团现有在职人员27人,包括中级职称人员8人,平均年龄30岁。2007年,该团到各乡镇巡回演出112场,农民观众25万余人次。因为有着浓郁的地方风格,“说的是自己家乡的口音,唱的是自己村里的事,演的是自己身边的人”,剧团演出在乡、村尤其是边远山区备受欢迎,最突出的是2007年春节在梅窖镇三僚村连续演出了8场。

每演出一场,政府向剧团支付2000元。

●山歌小分队

山歌小分队由县文化馆组织,现有成员4人,分成两组,每组一男一女,均为当地较有名气的农民山歌手。小分队采取分区包片的方式,直接下到村落圩场、田间地头,长年累月骑着摩托车在各村巡回演出。1月7日晚,我们在距县城40余公里的城岗乡回龙村目睹了其中一组的对唱演出。演出场所设在村里的一家杂货店前,观众100余人,多为老人、妇女和儿童,也有少数中青年男子。演出前半段为演唱宣传十七大精神的新编山歌,后半段为演唱谐趣性的传统山歌,生动的表演引得观众阵阵欢笑。两位歌手郭德京(男,51岁)、谢观莲(女,55岁)介绍说,从2007年2月他们开始搭档，至今已演出近300场。

小分队每演出一场,政府向其支付100元。

●民间剧团

组建于2002年的兴荣剧团是兴国县最大的商业性民间文艺团体，现有成员14人,均为本县农民,平均年龄30岁左右。演出市场除本县外,还有周边的邻县,主要是应庙会及民间喜丧等活动的约请。其演出题材较广泛,唱词多靠临场发挥,以古装扮相为主。剧团每年演出10个月、300场左右,每场收入1500元上下。

兴国县农村还存在着一些小规模的农民业余剧团,成员大多只有三五人,平时务农或务工,往往只是在特定的节庆日才有所活动。

●群众自发活动

兴国农民有时自发组织规模较大的自娱自乐文化活动,包括传统的舞龙、舞狮、踩花船、唱山歌、演戏文、剪纸、纸扎等,活动的高峰期通常是在春节前后,平时则不多见。日常群众自发文化活动,主导者及参与者往往年岁较大,人数不多且相对固定,多在村里的文化活动室或类似公众场所,从事拉二胡吹笛子等器乐演奏及书画等活动。如潋江镇澄塘村群众文化活动的中坚力量是村里的老年协会。该村共有2340人,其中60岁以上老人236位,加入了老年协会的有187位,经常参加活动的约40人。

此外,兴国县还举办一些较大型文化活动。如2006年举办山歌艺术节,参演人数300余人。2007年举办城乡老人艺术节,吸引了3000余名爱好文艺的中老年人参加。每个周末在县城开展的“山歌情韵”广场文化活动,也有由县直单位和各乡镇选送的节目演出。

文化活动的功效

随着农村文化活动的不断丰富,文化活动的功效日益显现。

●丰富了群众的精神生活

作为兴国传统山歌的搜集整理者和新山歌的创作者,姚荣滔经常下乡采风,对农村情况非常熟悉。他认为,“三项农村文化活动”的开展,大大缓解了农民的“看戏难、看电影难、参与活动难”,丰富了群众的文化生活。他说,群众对文化生活是非常渴望的,山歌剧团每次下乡演出,附近地方的许多老表都会蜂拥而至,以至山头上田埂上到处人山人海。调查中许多人反映,山歌队自编自唱,通俗易懂,大家听了都蛮高兴。

●宣传了党的路线方针政策

十七大召开后,兴国县依托山歌剧团建立了一支20余人的“流动”宣传队,深入乡村开展巡回演出;各乡镇也普遍从农民歌手中挑选出10至20人,组成宣传队宣传十七大精神。“用山歌宣传党的路线方针政策,效果比作几场报告都要好。”回龙村党支部书记肖晓明说,新农村建设刚启动时,工作很难开展,但剧团、山歌队来宣传“三清三改”(清垃圾、清淤泥、清路障,改水、改厕、改路)后,群众的积极性就起来了。

●稳定了村落人心

兴国县是全国扶贫重点县,外出务工的中青年占到全县总农业人口总数的24.6%。在大多数村落里,留下的多是老人、妇女、儿童。这种情况,使得兴国原有的乡村社会结构发生着深刻的改变,同时也形成了“留守孩”等社会问题。农村文化活动的开展,为促进村民之间的交流沟通、保证乡村社会结构和谐变迁提供了一个有益的平台。文院村原党支部书记刘德凡说,现在喊老表聚起来开会不是很好喊,但是一搞文化活动,人就都来了,大家在一起聊聊天,平时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谈开就没事了。

几个应引起重视的问题

兴国县自2005年9月份开展“三项农村文化活动”以来,进展良好,但是依然存在一些问题需要引起注意。

一是重视不够。在一些基层领导思想中,文化工作排不上号,摆不上位,说起来重要,干起来次要,忙起来不要,钱紧了扔掉。一些乡镇的文化站由于受体制、场所等因素的影响,活动基本处于停顿状态。

二是经费紧缺。“三项农村文化活动”开展两年多来,该县文化系统分3批共使用经费476.6万元,均来自上级拨款。除此外,目前该县文化事业经费实际上就是文化系统的人头经费,根本没有更多的资金搞文化建设,导致一些文化设备早已破旧不堪却无法得到更新。县山歌小分队原有4组8人,但因经费不足已减为两组4人。

三是后继乏人。县文化系统原有4名副高职称人员已全部退休,文艺创作人员出现断层。由于地位低、待遇差,故没人愿意学、愿意干。县山歌剧团已很难招到新学员。加上农村青年纷纷外出打工,业余文艺队伍青黄不接,难以为继。

结语

通过对兴国县农村文化状况的调查,我们认为:

――就经济欠发达地区而言,短期内要使农民物质生活有很大提高,尚有相当大的难度。若能改善农民群众生活的精神层面,将有益于从总体上提高他们的生活质量、幸福指数。

――当前,农村的生产方式和社群人际关系都在发生变化,若能以公共文化活动搭建沟通交流平台,将有益于增强农民群众对村落的认同感和归属感,促进社群人际关系良性重构。

――农民的社会心理和价值观念正在发生深刻而复杂的变化,若能以潜移默化的方式,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同理想、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民族精神和以改革创新为核心的时代精神以及社会主义荣辱观,贯穿于农村文化活动之中,将有益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在农村的建设。

――在经济欠发达农村地区,首先需要地方党委政府把文化工作放到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战略高度来对待,适当增加经费投入,将其纳入党政工作考核目标,同时引导基层农民群众自身成为农村文化建设的主体。

――要加强农村文化队伍的建设,培养一批批稳定的农村专业文化骨干。当务之急是理顺乡镇文化站的工作体制，恢复农村文化站正常运转，使其集中精力安排指导农村文化工作。

山歌小分队到山村胡晓军摄

相关阅读

・谋事之基 成事之道 (01-22 08:27)
・毛泽东《兴国调查》的现实意义 (01-22 08: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