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汉奇近照。袁新洁摄 |
1931到1938这7年间,由于中原板荡,父亲的工作变动频繁,家庭居无定所等原因,我先后念了四个城市的七所小学。其中念的时间最长的,离开后时时让我魂萦梦绕意惹情牵的,还应属北京的实验二小。
这所小学,当时的校名是师大二附小,是一所声名远播、历史悠久的老学校,地址在北京西单西南侧的两个东西向的小胡同之间。当时的校门向南,开在东铁匠胡同,现在似乎已经改为向北,在手帕胡同这一侧了。1934年,家里从西安搬到北京后不久,我就从西直门附近的一所小学,转到这所小学就读,从二年级下学期,一直念到五年级的下学期。直到1937年7月,卢沟桥的抗日枪声打响,举家离开北京,辗转逃难到南方后,才被迫离开了她,先后在她的怀抱里受教近三年。当时用的姓名是方汉迁。后两个名字音近“汉奸”,转学到南方后,经常遭到同学们的戏谑,才改成了今天使用的方汉奇这个名字。
第一次到师大二附小报到,是由母亲领着去的,先到办公室去见校长。记忆中的这位校长姓孙,名字中彷佛有一个庆字。当时,他正在刷牙,看来似乎是以校为家的样子。打了招呼之后,母亲又带我去见一位老教师,她当年的班主任。指着我对她说“老师,我把儿子也带来了”。原来母亲小的时侯,也在这所学校就读。毕业后上了师大女附中和女子师范大学,在后一所学校和刘和珍同班,当过鲁迅的学生。
作为一所历史悠久的老学校,师大二附小的师资力量是很强的,教学管理是严格的,教学水平是很高的。举例来说,这个学校从五年级起,就给学生安排英文课。此外,校内供教学用的标本室,供学生阅览用的图书馆,都颇具规模。高小的语文教学中,偶尔会选用少量的古文和旧体诗词。老师还鼓励大家记日记,每两周安排一次命题作文。学生们在校内所接受的基础教育,是十分扎实的。
然而,和同时代的其他小学比较起来,更具特色的是她有意识组织的大量课外活动和课外教育。
首先是课外阅读活动。校内图书馆的规模不小,在我念过和见过的小学中是最大的。阅览室里陈列着《晨报》、《京报》、《世界日报》、《实报》、《儿童世界》、《儿童时代》、《良友》等供小学生阅读的报刊。从借书部可以借到不少当代名家的作品。如茅盾、沈从文、郑振铎、王鲁彦、丁玲等人的文集,冰心的《寄小读者》,和夏?尊翻译的《爱的教育》等。这些书,加上传统的古典小说《红楼梦》、《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东周列国志》,和同学私下里互相传阅和借阅的《七侠五义》、《小五义》等之类的武侠小说,《包公案》、《彭公案》、《刘公案》、《海公大红袍》等之类的公案小说,都极大地丰富了我们的阅读视野。其中如《三国演义》、《东周列国志》、《红楼梦》等,当时未必都能看懂,但也囫囵吞枣地把故事看了下来,无形中提高了我们的阅读能力,丰富了我们的文史知识,成为课堂学习的重要补充。
其次是大量的课外文体活动。包括校内外的体育比赛、文艺表演和远足等之类的集体活动。体育比赛以球类为主。我所在的那个班排球打得最好,当时练的是九人制的排球,每个人的位置是固定不变的,主攻手永远站在二排中的那个位置。至今我还记得我们班的那位担任主攻手的名字,他叫蒋隽仁。只要他出场,就一定赢球。重大的校际比赛,会安排到南新华街路西当年北师大校本部的那个大操场举行。文艺表演通常在重大节日和校庆日进行,事先要经过较长时间的排练。印象较深的是一次化装高跷表演,我化装成一个当时街面上常见的扎吗啡的叫花子,自以为十分形似,不料第一轮筛选,就被淘汰了。理由是形象不好,有伤大雅。在班里的文艺表演积极分子中,一位叫濮思洵的同学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相隔五十年之后,我才知道他原来就是北京人艺的著名演员和导演苏民。濮思洵是他的学名,苏民是他的艺名,著名演员濮存昕就是他的儿子。如今儿子的名气已经超过了老子,真个是雏凤清于老凤声。此外,学校还组织我们去逛过厂甸、陶然亭,到西直门外的五塔寺、德胜门外的大钟寺去“远足”。这些活动,都帮助我们开阔了视野,加深了对社会的接触和了解,学到了不少书本以外的知识。
再次,是特意安排的形势教育和爱国主义教育。每逢“五・三”、“五・七”、“五・九”、“五・卅”、“一・二八”、“九・一八”这些涉及重大政治事件的纪念日,老师们都利用集会和讲课的机会,耳提面命地教育我们“勿忘国耻”。音乐老师则教我们唱“长城谣”、“毕业歌”等救亡歌曲,教育我们要“肩负起天下的兴亡”。“一二・九”运动爆发的那一天,大中学生的游行队伍,曾经到达学校附近的西单一带。我们放学后,在老师的指点下,曾特地到那附近,看游行队伍留下的痕迹,听周边群众谈论游行时的盛况,体会到国难的深重,和奋起救亡的必要,受到了很大的激励。
印象特别深刻的,是在上述活动中,曾经发生过的一个事件。那一天,全班同学由我们的班主任,一位教自然课的安姓女老师,带领前往西直门外的万牲园春游。这个万牲园就是今天的北京动物园。当时园里除了一群猴子和几头大象之外,没有多少动物,但对小学生们说来,还是有吸引力的。我们一行刚刚从学校远足到园门口,就遭到了一群日本浪人和高丽浪人们的骚扰,安老师出来交涉,竟遭到了他们的调戏。我们全班同学都悲愤填膺,当即罢游回校,全体趴在课桌上号啕大哭,发誓长大后要给老师报仇。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明白,想报的并不是私仇,而是遭受侵略和耻辱的国家民族之仇。这一刻骨铭心的事件,我一直没有忘记,每一次想起,都十分激动。成为我在这所学校学习生活中的一个永恒的记忆。
1937年7月7日,日军在卢沟桥打响了全面侵华战争的第一枪。8月,北京沦陷,我随家人经天津乘海轮到香港。还没有完成高小最后一年级的课程,就离开了我的这所母校。
我的这所母校,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和自已的特殊办校风格的学校。她既注意通识教育,为学生打好坚实的文化基础,又为学生提供了开阔的视野,良好的有利于人才成长的土壤,使学生们在德智体美等各个方面都得到均衡的发展。我虽然只在那里待了三年,却深感终身受益。她对我后来的学习和专业方向的选择和发展,都是有重大影响的。
(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荣誉教授,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博导,新闻与社会发展研究中心顾问兼学术委员会主任,中国新闻史学会名誉会长,中华全国新闻工作者协会特邀理事。著有《中国古代的报纸》、《报刊史话》、《中国近代报刊史》、《报史与报人》、《新闻史上的奇情壮采》、《方汉奇自选集》等,主编有《中国新闻事业简史》、《中国新闻事业通史》(三卷本)、《中国当代新闻事业史》、《中国新闻事业编年史》(三卷本)、《中国新闻传播史》、《大公报百年史》、《中国新闻事业图史》等。曾两次获吴玉章奖新闻学一等奖,一次获吴玉章优秀教学奖。1991年起获国务院颁发的政府特殊津贴。师大二附小1934级校友)
1909年9月19日,京师女子师范学堂在北京石附马大街成立附属小学,定名为京师女子师范学堂附属两等小学堂,招收女生4个班。这就是北京第二实验小学的前身。1911年,更名为国立北平女子高等师范学校附属小学校,实行三学期制。1912年,开始兼收男生,同年夏,迁入手帕胡同。建校以来,学校注重学生知识的增长和品德的发展并重,给学生以科学、民主、自由的启迪,是普及近代科学的先锋。1931年,国立北平师范大学与国立北平大学第二师范院(即女师大)合并,学校也随之易名为国立北平师范大学附属第二小学。1955年,学校以“北京第二实验小学”这个使用至今的校名开始了新的创业之路。 北京第二实验小学十分注重并积极实践课堂教学改革,促使学生全面发展。学校积极开展“主体参与性教学”和“课堂教学中培养学生创新精神的探讨”,引导学生“以参与求体验”、“以创新求发展”。经过全体教师的共同探索和不懈努力,学校业已形成了“课前参与-课中讨论-课后延伸”这一极具实效的教学模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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