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大型汉代窑址群近日在广西合浦县草鞋村出土。这是广西首次发掘大型汉代窑址，整个窑址群完整展现了汉代制陶工业的全部流程。
专家指出，此次发现的汉代制陶作坊遗迹，其规模之大、功能之系统、保存之完整，在我国汉代考古及历代窑址考古上都十分罕见，具有重要的考古学、历史学价值，对“海上丝绸之路
“保存如此完整的陶窑和作坊遗址极为少见”
窑址群位于合浦县廉州镇草鞋村西南侧的一座小岭。西临南流江的分支――西门江，东为一条人工河，一江一河在窑址南侧交汇后流入北部湾，窑址距入海口约10公里。
上世纪80年代，广西文物工作队在调查时发现了此处窑址。1993年，合浦县人民政府将其列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但一直没有发掘。2007年10月底，经国家文物局批准，广西文物考古研究所、厦门大学历史系、合浦县博物馆组成联合考古队，对窑址群进行第一次发掘。
“发现的遗迹几乎涵盖了当时制陶手工业的全部过程。”考古队领队熊昭明说。在窑址群中央，规则排列着灰沟、水井、贮泥坑、工作坑、灶坑及可能为淘洗池、沉淀池等50多处作坊遗址，作坊四周围绕着20余座砖窑、陶窑。据现场专家分析，这显然是一条从取泥、制坯到烧陶成型的完整“流水线”，且窑址群距出海口仅10公里，很可能陶器一烧成，就立即装船，通过水路运输。
“汉代陶窑很多地方都有发现，但大多不完整，顶部毁坏严重，仅有底部留存。保存如此完整的汉代陶窑和作坊遗址极为少见。”在现场发掘的专家兴奋地告诉记者。
此次发掘，最引人注目的是两座保存完好的汉代陶窑。专家介绍，这两座窑与陕西西安北郊草滩区发现的汉代京都长安城的地下式砖瓦窑形制极为相似。唯一不同的是，两处窑址一处为地下式，一处为半地下式；与广东潮州窑上埠唐代马蹄形窑相比，这两座窑则显原始，窑上埠窑后壁有向外弧形凸出以扩大烟道腔体体积，从而提高烟囱抽力和窑温，草鞋村窑则无此结构。从结合窑的形制、窑门前的地层堆积判断，这两座窑的建造年代应为东汉中晚期，至唐宋时期修缮后又曾短暂使用。
现场发现的一处汉井也引起了专家的浓厚兴趣。这是一口直径1.7米，深3.9米的砖砌井，井壁全由汉砖错缝迭砌而成，最下面三层以竖砖丁砌。水井底部自下而上铺设木炭、竹木两层过滤结构，竹木上又覆盖一层石头。熊昭明介绍，这口汉井砌法讲究，保存完整，还设计了木炭净水结构，应为整个作坊生活区的饮水井，具有类似滤水结构的汉井少见于我国已有的考古发现。
全面复原汉代合浦生产、生活史
记者在现场看到，出土文物中，绝大多数为绳纹板瓦和筒瓦残片，也有米字纹、方格纹及方格带戳印纹陶罐、水波纹陶钵、瓦当、陶垫、陶拍、网坠等，还有葫芦、大象腿骨、狗头骨、竹篮等生活遗弃物。现场专家告诉记者，出土的瓦当有云树纹和兽面纹两种。前者见于广州南越王宫署，后者尚未找到比对资料，但从质地和纹饰风格来看，也应是西汉前期之物。出土的筒瓦，唇口外卷，背面饰绳纹，里面为乳钉或布纹。板瓦背面，前部饰凹旋纹，后部饰粗绳纹，里面为乳钉或布纹，均是两汉时期岭南地区的典型做法。这位专家认为，遗址出土大型板瓦宽达40厘米，且发现多件云树纹瓦当，应不是一般民宅所用，而是官衙建筑专用构件，该作坊遗址很可能是汉代岭南地区重要的官营手工业作坊。
在熊昭明看来，最令他兴奋的是草鞋村窑址群的发掘。据他介绍，合浦县城廉州镇周围68平方公里是国家级重点文物――合浦汉墓群，这是国内为数不多的大型汉墓群之一，墓葬保留有近万座。上世纪50年代以来，在合浦陆续清理发掘的汉墓已近1000座，出土珍贵文物逾万件，有青铜器、陶器、玉石器、玻璃器等，绝大多数是西汉中期至东汉晚期的墓葬。从墓葬数量、随葬品的规格，都可以看出汉代合浦的繁荣景象。
与草鞋村窑址群相隔约10公里的大浪古城也引起了现场专家的关注。这座古城在上世纪60年代被发现，当时被认为是明城。2002年，经过发掘研究，已确定为汉城。值得注意的是，大浪古城和草鞋村窑址群，地理位置相近，出土遗物中都有南方特有的几何印纹陶片，两座遗址之间是否存在延续性，引起了专家的思考。
熊昭明告诉记者，以往对汉代合浦的研究主要以墓葬群为主，只是从一个侧面了解当时的生产、生活状况。草鞋村窑址群则是对当时制陶手工业生产的一个集中展示，可以结合合浦汉墓群、大浪古城的考古发现，全面复原汉代合浦的生产、生活、丧葬文化的全貌。
寻找“海上丝绸之路”的繁华印迹
据现场专家介绍，草鞋村窑址群还发现一处西汉中晚期的建筑遗址，但目前尚不清楚建筑遗址和窑址群的关系。专家认为，不排除建筑废弃后在遗址上建窑的可能性。那么，这处建筑遗址有没有可能就是学界一直寻找的合浦郡治？
熊昭明认为，窑址群对寻找合浦郡治是一个重大线索。根据汉长安城和河南郑韩故城等发掘情况来看，窑址均位于城内或一侧，而港口更不会脱离城址而单独存在。
合浦是我国古代航海的重要港口，尤其六朝以前离岸跨越南海航线开辟之前，合浦港更是中国乃至整个东亚大陆地区通往东南亚、南亚近岸航线的必经港口。据史料记载，西汉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汉武帝平定南越，在原南海郡和象郡交界处置合浦郡，领合浦、徐闻、高凉、临允、朱崖诸县，治所在合浦县。由此开始了大规模地汉人移民开发，并很快发展成为“海上丝绸之路”的最初起点。
专家指出，草鞋村大规模官营制陶手工业的出现，可能就是随着合浦郡的开发和营建官署对砖瓦的大量需求，由内地工匠将中原砖瓦窑技术传播于此，建窑烧造的。草鞋村窑址群的发现，对于研究中原砖瓦窑技术的南传和汉代官营手工业制度，以及进一步寻找合浦郡治治所，复原汉代合浦港的辉煌历史，都有非常大的帮助。
熊昭明透露，草鞋村窑址群遗址共18000多平方米，此次发掘的遗迹多分布在鱼塘底部，共清理鱼塘1000多平方米。今年9月，考古队将展开第二次挖掘，预计再发掘2000平方米。据了解，下一步的发掘将采取边发掘边保护的原则，在征得文物主管部门和当地政府同意后，对窑址实行永久性的原址保护，待资料完备，希望能够就地建成国内第一座汉代窑址专题博物馆。
窑址群出土的广州南越王宫署云树纹瓦当。
两座保存较好的汉代陶窑。
汉代制陶作坊遗迹局部。本文照片均由广西文物工作队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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