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文的小说《河父海母》(重庆出版集团出版)无疑是试图对乡土中国的历史展开一次侧面进攻,这是一次乡村野史杂拼而成的历史叙事,体现了观察和反映生活的独特角度。
《河父海母》讲述黄河冲击平原蛤蟆湾
子这个村落的故事,小说叙述了这个村落从三户人家的起源到建成一个庞大乡村,后来成为县城,最后成为河海市的过程。邓吉昌、猎户常三和逃亡地主王来顺三家最早在这里落户,随后来到的是一对瘸子和瞎子组成的夫妻。这是一个村庄从诞生到成长的历史,经历过艰苦的与大自然斗争的历史,村民才存活下来,这就是典型的乡村历史叙事了。实际上,蛤蟆湾子就是黄河洪泛区,小说中写到的荒原和黄河摆尾,也就是黄河改道冲击而成的平原地带。这里的自然生存条件十分艰难,但人们怀着不同的缘由来到这里,生存的渴望激起的是人们顽强的生存意志,一片荒原成为人们生生不息的家园。小说取名“河父海母”,就是试图表达人类生存的第一要义,就是以自然为父为母,就是活着和繁衍,在这一意义上,这部小说倾向于叙述乡村的自然史,或者说乡村的野史――那是与中国现代性的政治历史平行的一种更具有人与自然关系的生存史。活着要劳作,要克服战胜任何困难,所有的劳作,不管是农耕事物,还是开垦荒地,或是争夺土地,在这部小说中都叙述得十分激烈,那是与天奋斗、与地奋斗,与人奋斗的生存事相。在这个荒原,最重要的是解决水的问题,关于水是生存的第一要素,这部小说可谓写得精彩生动。生长于黄河入海口,这些河海的拓荒者在这里却遭遇水的匮乏。一方面写出河海如何构成人们的生存区域,那有如父母般的养育之恩;另一方面却又写出河海的子嗣们要与河海搏斗,要在河海给定的贫脊土地上夺取人类的生存空间。这是身处河海的子嗣们的独特的历史,它们的奋斗的历史神话,也不妨看成是精卫填海的历史神话的翻版。小说的叙事无疑是有穿透力的,它穿过生命那些漫长的苦难岁月,写出中国农民生长于土地上经历的那种艰难困苦,写出中国农民繁衍生息的强大韧性,这也是一种生存意志,一种倔强的生命景观。
这是一部人类生存自然史的故事,相比较与自然搏斗的历史,人类的自然繁衍成为这部小说同样重要的主题。如果说与自然搏斗在这部小说中还是以事件的形式出现的话,那么,关于“繁衍”的故事就要具体得多,那就是日常生活本身,它几乎就与蛤蟆湾子的人们的每日每时的生活相关。那么多的欲望从人们粗犷的身体里涌溢出来,那是生命自身顽强存在的愿望。如果那就真的是身处河海荒原的人们的生存事相,也许没有如此这般的表现,就不足以展示那么粗砺的生命样态。
黄河的历史就是自然史,就是生生不息的天人合一的历史,天人合一,那是什么?不是什么深奥的哲学,而是最平实、最具有敞开性的生命呈现的事实。小说有意回避中国现代性的政治社会史,而去书写中国乡村的自然史,在这一意义上,我们当然也会发问,这种自然史更加真实吗?这是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我相信,李玉文的叙事有他独特的对生命、对中国乡村的历史、对乡村现实命运的认识,他的《河父海母》几乎要触动黄河生存事相的最本真的事实。在今天中国的文学中,这样的作品是有其特定的角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