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常见古籍,当今大都有了现代汉语全译本,唯《玉台新咏》阙如。推想其原因,大约是因为书中收了不少南朝“宫体诗”,被人视若畏途。张葆全所著《玉台新咏译注》,最近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可喜可贺。
文学的任务是塑造形象。“玉台”诗尤其是宫体诗的作者,通过想象和虚构(至少是对生活原型作了艺
魏晋南北朝的诗人,已能自觉地进行文学创作。南朝诗人还在沈约、谢?提倡的新体诗新潮推动下来写诗,通过想象和虚构,塑造了许多优美的艺术形象,创作了不少艺术珍品。与古今中外各种著名绘画、雕塑相类似,自有其不朽的价值。这些诗作一旦面世,就具有了相对的独立性,它们都是一个个有血有肉的生命体,也就成了相对独立的审美对象和研究对象。
在阐释“玉台”诗(含宫体诗)时,我认为我们似乎更应注意作品的这种相对独立性,不一定非要联系诗的某种“具体”背景不可,更不要走红学“索隐派”的路子。文学作品这种相对的独立性,固然与“形象大于思想”这一客观规律相关联,也与西方“接受美学”所说的作品存在“召唤结构”有关。1970年,德国伊瑟尔(“接受美学”奠基人之一)发表论文《本文的召唤结构》,文中说:“作品的意义不确定性和意义空白促使读者去寻找作品的意义,赋予他参与作品意义构成的权利。”又说:“接受过程是一种再创造的过程。”他所说的“作品的意义不确定性和意义空白”就是指任何作品都存在的这种“召唤结构”,认为这是联结作家创作意识与读者接受意识的桥梁,因此读者在这种“召唤结构”中,在“意义不确定性和意义空白”的地方,可以大胆驰骋想像,发挥自己的审美才能,作出自己的阐释,从而使“文本”在不同时代呈现出不同面貌。
作者按照这种以“文本”为主体的阐释方法对“玉台”诗进行了全注全译。一方面,在反复阅读中充分领会并尊重诗人的原意,尽可能进行直译,另一方面则着重揭示这些精美不凡的艺术珍品的客观形象和意义,揭示其丰富的长期积淀下来的文化内涵。
从文学研究史上看,朱熹的经验值得我们借鉴。他在《诗集传》中解诗,虽也杂取汉以来古文经学之传、序、笺、疏以及今文经学之三家诗说(这些解说多以诗证史或以文学为政治附庸,不乏断章取义、牵强附会),但主要是独立思考,摆脱传统束缚,直接从诗的“本文”去探求诗意。他说:“当时解《诗》时,且读本文四五十遍,已得六七分。却看诸人说与我意如何,大纲都得之,又读三四十遍,则道理流通自得矣。”(《朱子语类》卷八十)。因此朱熹解诗,比起汉唐儒生来,确是一次大的思想观念的解放。他的讲解,往往更切合原诗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