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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彦:“泼”出一片天清地宁

2008-06-18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施玟 我有话说

在天清地宁的大自然中物我两忘,是杨彦最神往的境界

分明是在室内,却抬头见天――几大块玻璃斜立着相互支撑,拼接出一个水晶般透明的尖顶。站在下面享受阳光泻地、闲看云卷云舒,我不禁想:如若下起雨来,顶上风光该比雨打芭蕉还诗意吧?

真正诗意的,是此间主人。新竹、老藤、游鱼、青苔……这些透着自然灵气的宝贝随处可见;就连笼中八哥,也会一本正经地吟诵“白日依山尽”,不知羡煞了多少访客。

“这间画室是按我画的草图改造的。离自然近些,灵感也光顾得勤些。”主人嘿嘿地笑着,雪白的大胡子抖得生动无比。

“大胡子”刚满五十周岁,却已有了大把的故事和响亮的才名――“度一精舍”主人,回族国画家杨彦,“日出东方之野”的“墨之鬼才”……看着他的书画,听着他的故事,我们越来越发现,这是一个与自然结缘的人,而他的画,也正因一派自然之气,才那么经得住品咂。

“找回童心,找回真”

杨彦爱“玩”,尤爱游山玩水。但,走到哪里,他的兴奋点总是与众不同――在巴黎卢浮宫,让他兴奋的是灰蒙蒙天空中,一群鸦雀轻灵地掠过头顶;拉斯维加斯的夜景闻名于世,但他更愿意轻手轻脚地走近角落里鸣叫的秋虫;闲来无事,他最喜蹲在自家院里,津津有味地观摩蚂蚁搬家;雨后几支新笋钻出,爬山虎又“上进”了几寸,他手舞足蹈,喜不自禁……

用他的话说,“太多的名山胜水曾让我激动……远离大自然,我的生活就如同挣扎,是大自然给了我真正的开启。”

这样的杨彦,在别人看来似乎有些孩子气了,但他却乐于此道。2006年10月,在南京博物院主办的首届“中国画画世界”作品展开幕式上,杨彦动情地向画界同仁发出呼吁――找回童心,找回真。“人到中年,对新鲜事物还能有激情,还能被感动,已是非常难得了。激情是艺术家应有的品质,老气横秋的人艺术生命容易枯竭,面对世界,多一点童心是多么可爱!”原来,“爱玩”的杨彦,是在放纵着一颗亲近自然的童心,保护着一份跨越艺术门类的创作激情。

身体之,力行之,杨彦的童心无处不在――

他迷恋摄影,一帧帧摄影作品,主角竟然都是影子“杨彦”。影子肃立在女神塑像旁,影子藏身于嶙峋怪石间,影子荡漾在碧水波光里……而且,每个影子都举起右手,做出致敬的姿态,如一场向自然与文明致敬的行为艺术。“影子和人的关系太微妙了,我好像总在和它互相寻找,互相追问;影子里,藏着写意的美感。”杨彦陶醉不已。

他酷爱设计唐装――看到人家的迷彩服神气,就异想天开设计“迷彩唐装”,从自己的画里分别截取能代表四季风光的图案,反复复制涂满整匹布料,然后裁样缝制出“春夏秋冬”系列;更大胆的是,他正盘算着在T台上“泼”出四季唐装来――“四种肤色(黄、黑、棕、白)的人分别代表春夏秋冬,穿着白色唐装在台上走猫步,我一抖手腕,把各色颜料泼上去……你想,随着脚步的律动和身体的曲线,出来的图案该多美啊,而且独一无二!”

他甚至过了几把行为艺术瘾――2005年香山植树节,看到满山挖好的树坑,杨彦灵感来袭,带着十几名学生每人坐进一个树坑中,向行人展示“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在南京一次大型行为艺术展上,杨彦不但兴致勃勃地出席,而且对一件反战寓意的现代作品很是欣赏,大加评论,引来了一阵质疑:“咦,画山水的杨彦怎么讲起前卫艺术来了?不会是同名同姓吧……”

真是个“好玩”的人!无怪乎,他的画里总是涌动着鲜活的生命力,蓬勃强劲,无止无息。

“于混沌中放出光明”

面前是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的杨彦“大红袍”画集。浓浓淡淡的黑白纵横恣睢,顺着宣纸的纹理洇氲开来,几笔淡彩跳跃在流动的色块之间,营造出《春山烟树梦依稀》的春色满盈;充满力道的线条弹动云际,《黄山松泉》在迷蒙烟霞中若隐若现,似乎有种悠远的呼唤跨越了时空……

有人说,看杨彦的画,就像坠入了一片混沌中,令人着迷却拿捏不住;一座山展示给你了,你会看到无法穷尽的山。在杨彦看来,这便是知音了。“混沌是中国画的终极追求,也是我诗情灵韵的安身立命之所。画中多有变数,在变中寻找,是一种失去后又获得,混沌中放出光明的感觉。”

如同一个冥冥中的约定,五岁那年,还未发蒙的杨彦就与“混沌”邂逅了。在舅舅买回的水墨画集封面上,他看到了宋人梁楷的《泼墨仙人》。“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既对这眉眼模糊的人形有些惧怕,又有些压抑不住的兴奋。”小杨彦第一次对绘画产生了好奇,夜里睡在星空下的竹床上,仙人竟从梦里走来,率动着一颗幼小的心灵,向着扑朔迷离的幻境中追寻。

自此,杨彦在“混沌”里一醉到了今天。临摹前人画作、细品笔墨玄妙,踏遍崇山大川、捕捉飞瀑流云……四十多年痴心苦练,他用墨彩“泼”出了无比的快感,也“泼”出了“神鬼相助”的微妙体验。他说,那种自由中的紧张,那种对未知的期待,那种时有时无不期而至……泼墨时的感受难以言表;他说,砚边、灯下,“神鬼”常来助我,只有挟多年艺术修养,才能把这瞬间的微妙留住……

在杨彦看来,泼墨是最能亲近自然的作画方式――“泼墨大写意是‘绿色’绘画,因为它以回归自然、崇尚自然的心态,把太多的神奇和灵韵用‘泼’的方法表现出来。于是,人以绿色的方式融入了大自然,融入了自己的作品。”

1986年8月,杨彦的第一次个人画展在北京民族文化宫举行,八幅长卷、六十多幅作品气象万千,泼、写、皴、点、水墨重彩、浅绛无所不能,引得名家云集,好评如潮。此后,他先后绘制二百余幅长卷,题材涉及山水、花鸟、人物等领域,作品被海内外众多美术馆院收藏,旅行写生、布展讲学的足迹遍布全国及世界四十多个国家。台湾喜好杨彦书画的友人们还自发成立了“杨彦画友会”,成为他一路前行的精神后盾。

尝试过各种创作之后,杨彦最为倾心的还是山水长卷。他把长卷称作自己的“心电图”,不惜用整个生命维护这份心灵的律动。自然地,他也和山川万物结下了不解情缘。“我一生中最大的福祉,就是有一个忠实的情人,她的名字叫‘山水’――睡时她让我梦游,醒时她让我笔游,年轻时她让我壮游,年老时她让我卧游。”杨彦说,他最神往的境界,就是在天清地宁的大自然中物我两忘,“每每这时,我都有一种朝圣的心情。”

“把大师们的砖石打磨对缝,拼砌成屋”

王敦化、华拓、亚明、黄胄、李可染、冯其庸……对杨彦而言,这些师长的名字就像一颗颗暗夜里的星,照亮了他向着梦境跋涉的一径长途。

“我把大师们的砖石打磨对缝,拼砌成屋,形成我的风格。”杨彦说。而大师们的画品与风骨,更是感他至深。他忘不了亚明临终前的自语:“中国画未能画出名堂,是我一生的遗憾”。他也忘不了拜师当日,李可染拿出自己七十多岁时画的素描,告诫他“树立认真严肃的学习态度,是第一要素”。1986年,李可染把一幅题字送给杨彦留念:“我不依靠什么天才,我是困而知之,我是一个苦学派”。多少年来,这幅字一直端端正正地挂在杨彦画案前,时刻提醒他慎慎惕惕,不事张扬……

面对当今“艺术市场化”之虞,杨彦也曾彷徨苦恼过:坚守艺术,还是顺应市场?最终,大师们的智慧使他开悟:“夹缝总是有的,重要的是时时反问自己:是否保持了艺术的良知与追求?毕竟,艺术经不起太多的丢失与背叛。”

抱持这样的信念,杨彦“有所不为”,远离声色犬马,寄情笔墨之间,聆听着自己灵魂的声音;他更“有所必为”,为该做之事不遗余力――

2008年5月,汶川大地震牵动了杨彦的心,此后连续十数日,为灾区募集善款几成他生活的全部――每天奔波辗转,参加中华慈善总会、中国美术家协会、华夏名人书画艺术画院、艺基金零度空间等众多组织发起的书画义卖活动,捐出书画作品近四十幅,并主动挥毫,为灾区创作了多幅精品。得知噩耗的那晚,他心情久不能平复,笔蘸朱砂,在宣纸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爱”字,并特意多添上两个点,借以表达心声:大爱,多一点,再多一点……

其实,杨彦的公益之心,早已深植在生命中。数十年来,他为绿化环保、助学助残、慈善扶贫等贡献了多少字画与款额,已经很难历数了。“即使和朋友们去打猎,我也秉持着‘枪口抬高八寸’的原则,并向他们唠叨爱惜生命的道理。我想,一个与自然万物亲和相处、深爱自然的人,做这些本是分内之事。”杨彦恳切地说。

一向是“红花”的杨彦,也有甘当绿叶的时候。2007年,中国民主法制出版社社长为新书《庄子心得》专程找到杨彦,希望用他的画做书籍插图,出于对庄子哲学思想的领悟和热爱,杨彦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潜心研磨,创作插画14幅,与全书意境天然契合,博得一片赞誉。2007年3月3日,在《庄子心得》签字售书现场,书作者于丹专程走到白胡子画家面前,真诚地深深鞠躬,感谢他以神来之笔热情襄助。2008年,出版社携《复兴之路》再次找上门来,这次,杨彦付出了两三个月的辛劳,其间还专程在深山中封闭挥毫半月有余,精心绘选了60多幅插图。付印之前,他又坚持把自己的图章题款从插图上尽数抹掉,不抢“红花”的风头。他说,庄子哲学是中国艺术的源头,而复兴之路是对历史与国运的礼赞,为它们配图,何谈名利!这一义举令编辑们感动不已,他们在书末以一张彩照、一篇简历为杨彦留名,并在“编辑心语”里再三表达感激:“我们还要感谢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您……那‘北气南韵、古法新貌、体涉古今、意赅中西’的大写意水墨画,为图书铺陈了独特的艺术气质。”

“泼”出了山水大美的杨彦,内心又何尝不是一片天清地宁呢!(本文照片由本报记者陈晨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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