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多的人对当下文学批评提出质疑,这种质疑最主要的还不是担心批评人才的缺失和批评话语的减少,问题的焦点更多地指向批评的诚信和力量的丧失。说到底,批评的有效性成为大家担忧的重点所在。
当代批评不缺少专业人才,在高校、社科研究界和文学界,专业的批评人才比起上世纪80年代更显人才济济,当代批评也
面对这样的困境,当代批评面临着环境建设和自身建设的双重任务。
有尊严的批评需要理解和支持的环境,批评家的劳动显然与市场相距最远,在文化产品与市场的关系越来越紧密的今天,批评的传统功能在弱化,批评要么因之失效,要么就被市场因素利用。批评的“权威感”很难确立,它的“实用性”却被强调。在文艺图书的封底或“腰封”上,批评家的只言片语赫然醒目地印在上面,在一篇访谈或专题报道里,批评家对一位作家或一部作品的“大话”被引用,我并不认为这完全是批评家责任感的丧失所致,这实在是批评被利用、引诱并被“豪取强夺”的结果,批评在强大的文化市场面前显得无奈而又无辜。就此而言,批评家还缺少专业的、纯粹的话语空间,批评家的劳动需要实质性的理解与支持。批评家要想不被文化市场左右和利用,他们的劳动需要得到真正的尊重和支持。这样的意识正在得到强化,加强文艺评论的要求和呼声,正是批评重塑形象的机会。
批评的自身建设是批评家的本职。批评家需要通过自身的努力,不断确立尊严、自信和力量。真正的批评是充满难点的批评,是自身不断反思的过程,是与批评对象对话和互动的过程。
批评既是科学也是艺术。批评是一门科学,哲学背景、理论功底是批评家的必备课,批评家手中的笔应有“手术刀”的功能,能够理性地面对感性的艺术,条分缕析地对作家作品作缜密的分析。这种分析的过程,既要显示批评家独有的理论视野,还要将科学的公正性寓于其中,使批评成为一种令人信服、启人思智的活动。正如李健吾先生所说:“分析者,我是说要独具只眼,一直剔爬到作者和作品的灵魂的深处”,那种直抵灵魂深处的批评,那种科学分析能力的批评,才是真正有力量的批评。但同时,批评又是一门艺术,是“第九个缪斯”。这是对批评家对艺术的感悟能力的考验,同时也要求批评家能用艺术的眼光、艺术的笔法面对艺术创造本身。
批评应是寓严肃于有趣之中的活动。批评是严肃的,它常常要为作家艺术家的创作划定边界,和他们一起探讨得失,在讲原则的问题上,批评家不能动摇自己的意志。但批评又必须是一项有趣的劳动,批评不能刻板,更不应该板起面孔吓人。法官式的批评家是令人生厌的,审判式的批评不是批评的正途。批评是一种阐释,一次批评活动,就是批评家与作家的真诚对话,这场对话中,批评家和作家地位平等,各有优势,他们应当坦诚相见,成为艺术上的“诤友”。批评应在阐释、对话中确立尊严,“围炉夜话”是最高的批评境界。
具体到当下批评,我认为批评家最应做的事在于:
一、理论批评深化。新时期文学初中期,理论批评曾迎来一个热烈的时代,译介而来的各种批评理论被批评家热衷,批评家特别愿意把自己理解的批评理论化、系统化。无论如何,那是一种热烈的场景,批评家的知识和智慧令人羡慕。这种“理论热潮”现在严重弱化,没有理论武器的批评只能是散兵游勇式的冲动。而理论建设的热情需要得到切实的支持方可保持和推进。
二、作家作品的综合研究。面对今天如此众多的作家作品,批评家其实承担着从中“打捞”优秀者的任务,“批评即选择”这句旧话的确很有道理,我们并不缺少对某一部作品的单纯讨论和评价,也不缺少对某一类创作现象的“扫描”式的分析和综述。我们真正缺少的是批评家对有代表性的作家作品全方面的研究和深入的论述,这种论述既能总结出作家的优长,又能发现他的缺失,而这种优长和缺失正如一枚硬币的两面不可剥离,进而批评家发现作家的“矛盾”和难点,又进而指出艺术创作必然要面对的困境和解救之道。
三、批评风格的确立。既然批评是科学也是艺术,批评家要和作家进行坦诚的对话,批评家的个性风格同样十分重要。中外批评史上,著名的批评家都有着风格独异的特征。远的不说,从鲁迅到李健吾,从罗兰・巴特到苏珊・桑塔格,他们的批评风格令人心动,杰出的批评家常常也是优秀的作家。今天,我们要求批评家同时也成为作家显然是一种苛求,但批评家树立风格意识却是十分重要的。
对批评的理解因人各异,总体而言,强化批评的有效性是批评家们共同面对的责任。这是批评保持生命活力和影响力的必要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