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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奥运村一起长大

2008-07-25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徐迅 我有话说

横穿北京南北的五号轻轨早已经开通。但我还是愿意坐着公交车,从我所住的和平里,沿安定路、安立路,向北,向北。穿过北四环,又穿过北五环,这时,我看见北边清河岸边是正在建设中的楼房和道路,西边是八达岭高速,东

边建设起来的奥运会媒体村已收拾利落,南边是奥林匹克公园、国家森林公园、“鸟巢”、水立方、奥林匹克兴奋剂检测中心和大大小小散落的体育场馆……我的所住正是奥林匹克国家森林公园的顶端,也就是清河南岸。七年来,我每天在奥运村穿梭,切身感受着一座座村庄的消失和奥运村的发育与长大――眼前的奥运村似一位孕妇腹中的婴儿,有了手,有了脚,有了身子……一切都在悄悄地长大了。

一座村庄、一个城市犹如一个人,有它的骨骼经脉和精神,有它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对于奥运村,这片在拆迁的废墟上成长的城市村落,过去的一切便成为京城地图上一个浅浅的符号,成为遥远,成为历史……而在久远,这里曾是一片安静的乡野:大屯乡的北顶村、老虎庙、豹房与岔路口;洼里乡的洼里村、洼边村、龙王庙……这一座座散发着浓郁乡土气息的村庄,曾几何时,还深深地濡染着农业文明和皇族气息……

比如,那一条从香山碧云寺附近发源,蜿蜒十几里,平缓而来的清水河,曾经鱼虾成群,清澈见底,沿河两岸绿柳成行,鸟语花香,恰似一幅江南水乡的景致。清河岸边的洼里乡,借助清河水的丰盈与充沛,生长着清水稻,米粒颗大圆润、泛绿,说是赛过珍珠,口感芬芳。在这大片湿地的沼泽里,还有荷叶田田,柳苇蔚然;苍松翠柏,参天的古树间杂着各种枣木杂树。记得奥运会申办成功后,一位在洼边村住了72年的那忠老汉,在漂浮的热气球上望见自己的家园,念念不忘的就是自己农家小院里结出的咕嘟嘟的小枣……有了村庄、河流、稻田、森林,当然也就有了野兽飞禽的出没,“豹房”的地名,传说就是雍正皇帝在这里打了一只豹子而得名。

皇天厚土。天子脚下的这块黑土地也曾弥漫着战争的硝烟,有过刀光剑影、人叫马嘶的场面。历史上,大屯是北宋军队囤积粮食的辎重地,著名将领杨继业,即《杨家将》中的老令公,就作为宋军统帅来过这里。公元979年,宋人北伐,在幽州北部的高粱河与辽军发生激战,夜间,辽人的增援部队赶来,士兵每人手里高擎两支火把,使宋军顿感辽军人数增加一倍,心理防线一下子崩溃,吓得落荒而逃。元代筑大都,大屯乡的曹八里村曾有黄土夯筑的城墙,称为“汗八里”,是北京的“铜墙铁壁”,当时每年夏季都用苇排把城墙包裹起来,以防止雨水的侵蚀。一位名叫张昱的人在《辇下曲》里写道:“大都周遭十一门,草苫土筑哪叱城。谶言若以砖石裹,长似天王衣甲兵。”

还是大屯,曾有的“太清观”前竖起过一方石碑,这便是明代太子太傅、华盖殿兼文渊阁大学士陈循的笔迹。据载,英宗被掠的消息传到北京,一时满朝惶恐,不知所措,大臣们纷纷主张南迁,兵部侍郎于谦阻止说:“欲迁者可斩!”满朝文武一时语塞,惟有陈循积极响应:“于侍郎言是。”支持于谦,功在社稷。那方碑文因此便也有了特别的意义和价值。到了清代,洼里乡的仰山村还设置过一座将台,每年农历十月十五日,八旗士兵都要在这里进行一场“九进十连环”的阵势操演,用轰隆隆的大炮声助长军威……

但或许是自然与历史一起在捉弄他们,清王朝完成了它刀光剑影、风云诡谲的朝代交替,远离那鬼哭狼嚎的阵阵嘶杀声,便也把那一段繁华与人世隔绝,这块土地从此便在皇亲国戚、王公大臣的视线里永远地定格,成为他们肉体与灵魂的安歇之地了……从此,一块块墓园一直以尘埃落定的姿势接受着人们的凭吊,以至于这里十几户人家形成的村落,村民们大多是以看守墓地为生。

俱往矣!现在这一切的一切,都圈进了奥林匹克公园,成了场馆,或者森林、河流,而那些曾在乡土与皇族之间游离了很久的村民的后代,也住进了现代化都市的高楼大厦里,彻底告别了苍翠的稻禾、低矮的平房、红墙灰瓦的寺庙和绿树掩映的墓园……

能目睹一个都市村庄的“脱胎换骨”,令人欣喜!不知道为什么,全世界举办过奥运会的城市,都起了一个叫“奥运村”的名字,而不叫它奥林匹克城堡之类。但每天行走在这个“村庄”里,使我这个真的从乡村里走出来的人,有了一份亲切和舒坦。呼吸着奥运村成长的气息,我感觉到道路宽阔,天空蔚蓝。一天天地,我发现鸟巢垒起了钢筋的“巨蟒”,许许多多头戴黄帽的工人在不停地忙碌,真的就像一群燕子在衔泥,一点点地,鸟巢就出现了。然后,我就看见浑然庞大的钢架在阳光里发出冷峻的光芒,如架在一株硕大树杈上的鸟窝。在夜晚,它还由于五彩纷呈的灯光的照射,显得金碧辉煌;我看到静如处子的水立方,妩媚而羞涩地屹立着,通过“好运北京”的测试,似乎在焦急地等待来自五洲四海的奥林匹克儿女;我看到奥林匹克兴奋剂检测中心,在奥体中心重新亮相;我还看到媒体村很快要进进出出的五大洲的记者们……仿佛听见有人说:住在为奥运会建造的房子里,想想就是一件很美的事……当然,我感受最深的是,我每天来回行走的道路,窄窄的、长满绿树的道路几天之间就变宽、变长,而那些栽植起来的小树,几天之间也就生长起来,郁郁葱葱的,犹如一条绿色的飘带,“哗啦啦”地飘在奥运村里。而享有奥运会“后花园”、被称作北京城市“绿肺”的奥林匹克公园,我几乎是天天看见它又隆起了一座逶迤的山包,又出现了一座湖泊,又生长起一棵棵或高或矮的绿树……1.3万亩的国家森林公园,足使这块曾被称为北京“亚北区”的地方,远离着城市喧嚣而又贴近城市的中心,成为一个新的森林板块……奥运村宛若一个瓜熟蒂落的婴孩,已辉煌地诞生,只等着一天天临近的全世界眼睛的激情的抚摸了。

一个太阳艳艳的日子。我和朋友踏着黄澄澄的阳光走进了奥林匹克森林公园。公园里的林间小道异常整齐与清洁,那些刚刚栽植下去就欢快生长着的树木和花草,那些刚刚汇聚起来的湖水、飞瀑,那些已经基本完工的亭台楼阁,都泛出了一层毛绒绒的、稚嫩而圣洁的光芒。抬头望,森林公园望不到尽头,新翻的泥土散发出一种崭新的气息,面前一切的一切都焕发出一种青春斑斓的画面,就像一幅古代山水与现代水彩画的完美结合。越过这些很南方的山水,我们把眼光一起投向远处的奥林匹克场馆,久久地凝视着,我们仿佛看见那来自雅典的火种,像一颗饱满的、凝聚着人类精神的种粒,在燃烧,燃烧成一束永不熄灭的火炬,真实地洞彻了这座城市,洞彻了这具有五千年历史的黑头发、黄皮肤人民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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