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道新的突然去世,为2007年的文坛增添了一份悲壮。钟道新在他正值创作力旺盛之时突然离我们而去,他的大脑在为一部新作的情节发展而苦思冥想时突然中断了运行,他是一位殉职于文学岗位的伟大作家,他也留下了一部未竟稿。所幸的是,钟道新的儿子也是一个伟大的儿子,他追寻父亲的思绪,模仿父亲的“笔迹”,以极大的毅力
钟道新是一位很有写实功底的作家,上世纪80年代就崭露头角,后来他把较多的精力投入到电视剧领域,写了不少很有影响的电视剧本,如反腐倡廉的优秀电视剧《黑冰》就出自钟道新之手。文学与电视联姻是这二十年来一个越来越明显的趋势。我记得上世纪80年代初,中国的电视剧还非常幼稚,那时候,电视剧界迫切希望文学界能对电视剧给以更多的关注,文学与电视联姻就是在那个时候由电视剧界的朋友提出来的,他们提出这个口号充满了热情也充满了真诚。那时候,文学是故作清高的,当然那时候还没有完全市场化,还没有金钱这个魔鬼来勾引,所以文学也能够做得出清高状。后来的情景就不一样了,许多作家根本也不用电视剧的邀请,就急切地往电视剧这个大海里跳。在这种急切匆忙的过程中,不少作家虽然靠写电视剧尝到了经济的甜头,但粗糙的电视剧写作大大败坏了他们的文学感觉。所以曾经有一个结论被大家所接受,就是认为作家如果涉足电视剧写作,就难以写出好的小说来了。于是一些作家保持高度的警惕,宁可无视经济的诱惑,也不去写电视剧。目睹一些作家因为写电视剧而再也写不出好小说的事实,我曾经也非常认同这一观点,认为文学创作与影视创作是水火不相容的东西。但后来陆续涌现出一些在文学和电视剧方面都很成功的两栖作家,使我修正了这一看法。我发现,这些两栖作家成功的关键就在于他们对待写作的严肃的姿态。钟道新就是这样一位严肃写作的两栖作家,因此他不会以牺牲文学性作为代价的,相反他还能在小说写作中引入电视剧的视觉思维和情节的直观性。钟道新一度把主要精力放在电视剧创作上,这次他回过头来写小说,则让我们看到他的文学叙述具有更强的画面感和动态性,我以为这是他主动吸收电视剧创作长处的结果。当然,他的严肃性尤其表现在他在作品中对思想性的追求。
《巅峰对决》是一部非常吸引人的作品,也是一部富有原创性的作品,它的原创性就在于它给传统的侦破小说注入了崭新的因素,它塑造了一个崭新的、凝聚着当代思想成果的公安人员形象。作者借用了侦探小说的样式,但这种旧有的小说样式并不会掩饰掉作者的原创性。小说以一个个相对独立的案例组成,共同完成了对邢天这个崭新的公安人员形象的塑造。邢天的确是一个新的公安人员形象,他充满智慧,性格刚强,他对案情侦破的最大特点就是善于从心理入手,通过蛛丝马迹来分析人的心理活动,从心理活动来掌握人的行为。读这部小说是一种智力的享受。但作者不是单纯写一部侦破小说,他是一位非常有思想的作家,他的创作具有浓厚的思想容量,从他的思想追求足可以看出他的严肃性。那么这部小说最大的思想价值同样还是体现在邢天这个人物的塑造上。为什么说邢天这个人物是一个崭新的公安人员形象,我以为有两点。第一点,邢天是将心理学知识运用到破案和解决绑架事件的工作之中,突出了心理分析的重要性。第二点,邢天是一位以人为本的公安人员。用小说中的话说,就是具有真正的人本精神。正是这一点,邢天不仅能在绑架事件的谈判中打动那些恐惧紧张、甚至被逼上绝路的绑架者,而且也深深打动了与他一起合作的华天雪、蒋勋,以及一直耿耿于怀的刑警队长秦川。邢天身上的人本精神,可以说是凝聚着当代思想发展的成果,体现出公安的根本性的思想转变。用邢天的话说,就是:“警察不是管人、关人的,而是为纳税人服务的。”说句老实话,公安人员真正做到这一点是很不容易的。即使是像美国那样的法治非常严谨的社会,天天高喊人权的社会,警察们为非作歹的事情也是有的。因此,尽管邢天这个人物带有理想的成分,但这样一个张扬人本精神理想的警察却是出自中国作家之手,这个理想的警察是一名中国的警察,这本身就很有意义。
从这部小说中,我读出了钟道新的宏大目标。我以为,当他动手写作这部小说时,决不是以此为终点的,这部小说很可能是他的一个宏大目标的起始点。这个宏大目标是什么呢,就是要塑造一个像福尔摩斯那样的神探形象,他一定是准备通过一个系列的作品,让邢天这个新时代的福尔摩斯长久地活跃在我们的视野里。从《巅峰对决》――塑造邢天的第一部作品里,我们就对这要宏大目标充满信心,因为钟道新笔下的邢天比福尔摩斯有了新的思维,这是一个以心理分析铸造起来的当代“福尔摩斯”。也许已经有了很多的故事雏型孕育在了钟道新的肚子里,我因此想象,如果钟道新还活着,他一定会继续给我们讲邢天的故事,会有一本又一本的以邢天为主角的小说出现在我们的面前,通过这些小说(这些小说很可能都将改编成电视剧),邢天这个崭新的形象就会成为一个家喻户晓的典型,他的魅力决不会亚于福尔摩斯。如此说来,我更要为钟道新的英年早逝表示深深的惋惜和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