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淑真在《自责》(其一)诗中,以自我解嘲的方式表
如果说《自责》(其一)是作者愤愤不平的控诉,那么《自责》(其二)则体现了作者的几许无奈:“闷无消遣只看诗,又见诗中话别离。添得情怀转萧索,始知伶俐不如痴”。封建社会,女性被定位在家庭。受过一定文化熏陶的朱淑真,长期身处深闺,更显寂寞孤独,在百无聊赖之际,她“闷无消遣只看诗”,可是诗书并没有给她带来心灵的慰藉,因为“又见诗中话别离”。“添得情怀转萧索,始知伶俐不如痴。”朱淑真很有才情,才情本身就是一种天赋,会令人产生较大创造力。但因为生活在封建社会,女性的才情却是一种天谴,会令人心灵备受煎熬。朱淑真在才情与妇德的关系中陷入了两难境地,对自身的命运发出了无奈的叹息。因此,她在创作中,一方面表现出少有的自信,另一方面又受性别定位的影响,表现出了非常矛盾的心理特征。
朱淑真的书写并非追求事功,纯粹是表现心志。她在《掬水月在手诗序》中写道:“翰墨文章之能,非妇人女子之事,性之所好,情之所钟,不觉自鸣耳”。由此可见,朱淑真书写目的纯粹。她用自己独特的生命体验,用女性本色化的语言风格生动形象地表现封建社会初始觉醒的女性丰富复杂的情感世界。朱淑真闲暇时笔耕不断,表现自己从事书写的酸甜苦辣。她非常敬佩距其生活时代不远的隐士林逋,如“不见孤山处士星,西湖风月为谁清。当时寂寞冰霜下,两句诗成万古名”(《吊林和靖二首》其一)。诗中蕴涵了作者对文学创作甘苦的深切体会。朱淑真还在诗作中多次提到写作的事,如“情知废事因诗句,气习难除笔砚缘。”(《暮春三首》其二)“凭阑观雪独徘徊,欲赋惭无咏絮才。”(《观雪偶成》)“题诗欲排闷,对景倍悲伤。”(《初冬书怀》)“从此对花并对景,尽拘风月入诗怀。”(《立春》)“聊把新诗记风景,休嗟万事转头空。”(《新春》)“桃符自写新翻句,玉律谁吹定等灰。且是作诗人未老,换年添岁莫相催。”(《除夜》)“诗书遣兴消长日,景物牵情入苦吟。”(《早春喜晴即事》)
朱淑真书写时心中充满矛盾,但字里行间却透露着对知音的渴望,对自我才华的肯定,对自我实现的期待。“春暖长江水正清,洋洋得意漾波生。非无欲透龙门志,只待新雷震一声。”(《春日亭上观鱼》)她不满足于在闺阁中“绣折金针”而达到“四德”中“妇功”的最高标准,而是跃跃欲试,期望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男性“磨穿铁砚”可以实现人生立德、立言等理想,而她只能在闺阁中等待“春雷”,可是这声“春雷”始终没有在她面前响起。面对理想和现实的矛盾,朱淑真只有通过阅读和写作来聊以自慰了。“默默深闺掩书关,简编盈案小窗寒。却嗟流水琴中意,难向人前取次弹。”(《春书偶成》)在狭窄的闺房里,面对盈案的书籍,她在沉默和没有希望的期待中,感叹机遇难逢、知音难遇,真切地抒发了难以实现自我价值的深沉忧思。不仅如此,她在《黄花》诗还表现了对理想至死不渝的追求:“土花能白又能红,晚节犹能受此工。宁可抱香枝上老,不随黄叶舞秋风。”这首诗采用对比的手法,将苔藓的善于变化和菊花的始终不变加以对照,表达诗人对菊花品质的赞赏,作者以物喻人表达了自己做人的原则和价值标准:宁可做一个失败的理想主义者,也不做随波逐流、同流合污的俗人。
广泛的阅读陶冶了朱淑真的情操,不停的写作又开掘了她文学艺术创造的才能。更为重要的是,阅读与写作激发了朱淑真在封建礼教下蒙昧的女性意识,提高了她认识世界和认识自我的能力。但是,朱淑真生活的时代,女子所拥有的自由和参与社会活动的机会十分有限。朱淑真像其他朝代的女性一样仍然生活在男权社会的种种束缚中,只是比其他朝代的女性多了几次去墙外“放风”的机会。但她又是一位有独立人格意识和反常思维习惯、并且有艺术天赋的初始觉醒女性。正如魏仲恭在《断肠集序》中所说“天资秀发,性灵钟慧,出言吐句,有奇男子之所不如”。觉醒后,朱淑真的精神更为痛苦。宋代社会造就了朱淑真,让她为爱而生;可这个社会又不能接受她,最后她也因爱而死。由于时代的限制,朱淑真的人格觉醒与叛逆主要体现在爱情方面,她无法走出闺阁,在社会的舞台上实现人生的价值。这是朱淑真的悲哀,也是封建社会所有知识女性的悲哀。因此,她的写作带上了浓重的女性悲剧色彩。
(作者单位:池州学院中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