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邀嘉宾:石钟山
石钟山,武警总部政治部专业作家。发表长篇小说20余部,中、短篇小说集20余部。作品曾多次获得《小说月报》百花奖、《十月》文学奖、《人民文学》奖等,并入围第一届鲁迅文学奖。根据其小说改编的电视剧多次获得飞天奖一等奖、
五个一工程奖、金鹰奖和金星奖;作为编剧,其创作和策划的电视剧曾获金星奖一等奖。
我最早的阅读兴趣是被《三国演义》、《水浒》调动起来的,由此,热爱文学的梦想,便越发不可收拾。从那时到现在,我一直认为阅读之所以吸引我,是书中个性鲜明的人物和紧凑的故事情节。一切梦想和爱好,皆缘于兴趣。因为阅读的兴趣,我有了当作家的梦想,经过若干年的实践和努力,这一梦想得以实现。
每一个作家的生活经历,注定了作家的生活立场的不同;正是因为这种不同,导致了题材和风格的变化。
我自幼生活于军营大院,熟悉的军号声和严谨的军营生活无不深入骨髓;16岁那年,顺理成章地参军到了边远的连队。我是怀揣着作家的梦想参军的,那时激励自己的口号就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到艰苦的地方去,走得越远越好!我当兵在内蒙古赤峰某雷达部队。雷达站遍布在崇山峻岭的边境线一带,这一切完全符合我的理想情境。然而,现实生活远非想象中那般美好,简陋的居住环境,单调繁复的工作和自然气候的恶劣,无一不是对人的磨砺和考验。也就是在这种现实生活中,我完成了从学生向一名真正士兵的转变。
这一切也注定了一个未来作家的走向和写作风格。从第一部小说的发表,到最近的小说创作,千余万字的文学作品中,近95%的作品都属于军旅文学。除了生活别无选择外,更主要的我想还是一个作家的性情,性情决定于胸怀。一个作家最后的作品走向何处,是由作家的胸怀而定。
军旅文学之所以受到人们的喜爱且长盛不衰,从我既是读者、同时也是一个写作者的角度来说,更多的是因为军旅文学所传达的英雄主义。从《三国演义》、《水浒传》,一直到现在的军旅文学,始终都在描写英雄;每一个时代都有自己的英雄,但英雄的定义却一直不曾变化过。
在当代的军旅文学中,关于英雄的创作到了上个世纪80年代末期,就遇到了创作瓶颈,英雄被写成千人一面,读者和观众对这一类英雄太熟悉了,甚至英雄张口说什么,人们早已能猜出个八九分了。于是,这样的作品和英雄人物开始渐渐远离读者和观众的视线,作家也开始了新的思考和突围。
也正是在这一时期,根据我创作的父亲系列小说改编的电视剧《激情燃烧的岁月》热播以后,创作者的观念一下子被打开了,对于写军人又找到了一种方法和领域,从生活的角度还原军人本来面目,通过写家庭,写情感,使惯常的神化回归为普普通通的一个人。经过一批作家的努力,军旅文学和同类的影视题材一下子又红火了10年。而眼下,军旅文学和影视创作又面临新的瓶颈,于是乎,又一批谍战戏涌了出来。谍战戏是类型剧,它仍然属于军旅文学的一部分,但这类的故事很容易重复,注定不是永恒的题材。对于调整口味来说,它可以存在,但如果想持续下去,故事的资源是有限的。
文学不论是小说还是影视,归根结底还是写人,只有书写人物的命运才是永恒。通过别人的命运,读者会得到反省、参悟和借鉴,人们也正是在关注他人命运的同时,寻找着自己的生活座标。
我最新完成的长篇新作《残枪》,也正是这样一部作品。有着兄弟般感情的杨槐和王伏生为了生计,一个参加了共产党的队伍,另一个则进入了国民党的阵营。抗日战争时,他们面对的是共同的敌人。由于国民党队伍待遇好,二人共同喜欢的女孩就嫁给了国军的排长王伏生。解放战争开始后,两人在战场上各自为战,最终殊途同归,王伏生投诚,加入到解放军的阵营。历史的变化,人物的命运也变得多舛起来。也正是在这种变化中,有了人性和故事,这就给作家描写人物创造了想象的空间。
话题又回到军旅文学和影视的创作上来。文学是影视的风向标,文学能走多远决定着当今影视的前途。军事文学的核心是英雄主义,大开大合的故事,个性鲜明的人物,这一切都是吸引我们的理由。但是作品一味地这么写下去,读者和观众的审美总有疲劳的时候,到那时,作家又将向何处突围?
从古至今,任何人物和故事都被写过了,要想在题材和故事上寻找突破口,那是没有任何出路的。关键还是回归到人的本性上,人性写得有多深,作品就有多高。军事文学也是文学的一部分,文学离不开人,军人也是人,把人写透了,作品自然就有人待见了。
作为军事文学的特性――英雄主义,如今需要作家对英雄主义作出新的诠释和挖掘;只有对英雄主义这一命题有了新的挖掘,军事文学的领域就拓宽了。这是作家的使命,也是广大读者和观众的福音。
作家的胸怀决定着作品的成色,而胸怀则和幸福指数有关。这份胸怀包含着一个人的综合素质,素质决定生活态度,生活态度一旦改变,眼前的事物就是另外一副天地了。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展开自己的胸怀,承载世界高度和厚度,让我们的文学大气厚重起来,这是作家的责任和使命,当然,一切应当从做人开始。